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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崔杼只会躲出去窃笑,梦想着曲径通幽青云直上;但那是春秋,人的脾气大呀,崔先生一咬牙,设下埋伏,单等那日,庄公施施然又进了崔府大门,崔杼在屋里按住太太,这位多情的庄公啊——敲门不开,敲窗不应,他居然“抱柱而歌”!也就是抱着柱子唱情歌儿,情妹妹句句听得真当然还是不能出来,就在此时,崔家人把大门一闭,舞刀弄棒,杀将过来,庄公忙喊:我是王!人家答得也妙:只听说有淫贼,没听说有什么王!
齐庄公就这么死了。他的大臣晏婴站在崔家大门外,听着里边的热闹,始终没动,人家问:你不是忠臣吗不是咱王的铁丝吗你怎么不冲进去啊?晏婴曰:“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国王如果为公义而死而逃亡,大臣责无旁贷,必定追随,但为了这等偷鸡摸狗的破事,他死就死去,除了他的下贱奴才,谁也没义务跟着。
——这就是分清了公共事务和私人事务,也是因为分得清而保持了自尊。
澡堂子引发的血案
当上了国王,快乐无极,但乐是快的,快才能乐,有些事必须快必须趁热,所以汉高祖刘邦急煎煎摆起仪仗赶奔老家,把昔日偷鸡摸狗道儿上混的兄弟们请了来暴撮一顿,他当然不是为了吃饭,他要看看当年的兄弟们惶恐卑下的脸,他认为这很快乐。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咱们后来有点小家当就急着回村里或者母校显摆,其实是和刘邦一样,要把臭脚放到老朋友或老对头的脸上。
刘皇帝固一世之枭雄,酒喝高了,唱一曲《大风歌》慷慨悲凉,于大俗中见出了格调。相比之下,春秋时齐国有位国君,谥号懿公的,登了基也是快哉乐哉,办的事却很不靠谱:把吵过架的对头从坟里刨出来“断其足”,这种报复令人发指,而结梁子的缘由不过是当年围猎,一只中了箭的兔子或野猪被对方抢先一步占了去。这位懿公的思路是,你不是跑得快吗?现在看你还跑不跑!
其实,跑得慢些,死得晚些,才能当上国王,懿公大可不必翻这笔旧帐;但这位主子是不讲理的,他认为当国王的主要乐趣就是不讲理,所以接着又做了件没理可讲的事:委任那老对头的儿子叫丙戎的做了他的马车夫。懿公怎么想的,暂且不表,且说这位丙戎,你以为他会怎样?他会拒绝?或者答应下来然后屈身忍志伺机报仇?
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丙先生乐颠颠接了差事,从此后勤勤恳恳狐假虎威人五人六地当了一名快乐的车夫。
如此这般,平安无事,直到丙戎碰上了庸职。这位庸职也是来历不凡,他太太是美女,不知怎么被懿公觑见,如前所述,懿公是不讲理的,所以把美女抢进宫去,然后给美女的老公派了个工作——做他的“骖乘”,也就是坐在马车上的贴身随从。
情况很明显,懿公乘坐的是一辆极其危险的车,但这是现代人的看法,事实是,很长的时间里,丙和庸都没什么心怀异志的迹象,似乎他们已经忘了爹和老婆,毕竟,国王只有一个,国王的车夫和骖乘也只有两个,生活美好、快乐。
但是,有一天,懿公驾临郊外的离宫,当然那两位也跟着去了。懿公在园子里游玩,估计还带着庸职的前妻,总之没有车夫和骖乘的事了,丙和庸采取了一种现代的休闲方式,他们一起去洗澡。他们很快乐,在澡堂子里开玩笑,拍拍打打,但是,玩笑开过了,拍打劲儿大了,两人翻脸了,庸职骂道:“断足子!”丙戎一听就急了,指着他喊:“夺妻者!”
——过了几天,懿公坐着马车去竹林闲逛,在竹林深处,丙和庸掏出了刀,国王死了。
听起来,这是一个复仇故事,但这个故事中有个问题令人困惑:他们为什么等那么久?他们又不是哈姆莱特,似乎不必为活着或死去沉吟数年,作为贴身的侍从,他们本来有无数机会复仇。
司马迁的眼光是毒的,他断定这桩血案完全是个意外,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向对方说出了那句话:
“断足子!”
“夺妻者!”
也就是说,如果那天他们没去洗澡,如果他们没在洗澡时闹翻,如果闹翻了他们没说出那句话,那么,他们将洗得干干净净,像婴儿一样睡去,明天醒来依然是忠顺的仆从。但是,澡堂子引发了血案,人脱得赤条条,他们忘形了放纵了,指着鼻子把话说出来了,脸子面子撕破了,他们别无选择。
其实别的选择是有的,比如杀了对方而不是去杀仇人,或者丙戎上衙门递状子告他庸职诽谤。但这又是后来人的想法,春秋时的人没来得及进化得如此复杂。
至于那位不讲理的懿公,他也是一个谜,一国之君可以从千万人中选择仆从,他却偏偏挑了丙和庸,他究竟是大智还是大愚?懿公肯定是无耻小人,但他肯定不愚蠢,他是在齐桓公死后多年的血腥残杀中登上王位的,他对人性必有阴暗的洞察,我相信他是满怀轻蔑地打了一个赌:没事的,寡人了解寡人的臣民。
——他本来会赢的,如果没有澡堂子。
独不可以舍我乎
古时,越人活动于今之浙江,卧薪尝胆,施美人计,给人的感觉是比较深、比较忍、比较狠。但越人当初也曾生猛,断发文身,不高兴就杀人。比如有一段时间,越人热衷于一项有趣的活动,就是杀他们的国王,杀了一个又一个,连着杀了三个。杀国王这件事不算有趣,有趣的是,杀完了一个,兄弟们消了气,又开始着急,没有国王怎么行?于是连忙张罗着再找一个。
显然,越人的国王基本上是养来杀的,近似于家禽家畜。于是,有任职资格的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有一天大家伙儿呼啸而来,宣布他是王。就这样,第三个倒霉蛋又被杀死了,消息传来,一个名叫“搜”的王子掐指一算,这回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谁都不想当家畜,搜也不想,于是开了后门,一溜烟上了山藏进了山洞。
但是,该王子的名字就没起好,他偏偏叫“搜”,他要叫“溜”事情或许就不至于像后来那样。越人杀完了一个国王,第二天一觉醒来,心里空空荡荡,果然就成群结伙地跑来拥戴王子搜,进门一看,新王跑了,这还得了,搜!
于是就搜。当然很快就搜到了,一群“粉丝”呼啦啦跪在山洞口,苦苦哀求:
出来吧出来吧,我们的王我们的哥哥我们的偶像!
但王子搜躲在山洞里,千呼万唤不露头。渐渐地,越人的脾气又上来了:不出来?好,架上柴火,熏他!
这些可爱的越人也不想想他们的新王很可能会变成熏肉,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国王,这卑微而真诚的心愿怎能得不到满足?
当然,王子搜出来了,换了我我也得出来,人群向他欢呼,他被架上国王华丽的马车,没人征求他的意见,问问他想不想当国王,他已经是王。
可怜的“搜”,他孤立无援地站在车上,“仰天而呼曰:‘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那意思是:老天爷呀,你咋就偏偏不肯放过我呢?
——这个故事载于《吕氏春秋》,我们的相国吕不韦大人由此得出教训曰:人不可以国伤其生,就是说要是需要搭上一条小命,那么给你个国王也别干。
这种鸡贼“顺生论”如今大行其道,我对此无话可说,只能祝大家长命百岁,好好活着,别费心去想活着值得还是不值得。但就王子搜来说,我觉得吕大人是误解他了,他其实不是怕死,他的逃避和挣扎包含着一个问题:我能〖Zei8。Com电子书下载:。 〗不能自己做自己的主?能不能按照自己的真实意愿生活?能不能“自由”?
这实际上就是个日子值得不值得过的问题,当然,对王子搜来说,结论是不能。那么也就只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所以,在古代中国,悲剧是有的,就在王子搜绝望的“仰天而呼”当中。
至于越人,谁都看得出他们的后裔已经遍布于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
英雄要离
吴王阖闾恨庆忌,这种恨当然是有起因的。但是,我估计,到了后来,恨的起因已经无关紧要,吴王只是单纯、悲愤地恨着,这种恨让他的生活有了目标,那就是杀死庆忌。
吴王的臣民们也已经记不起老大为什么恨庆忌,他们更为悲愤地恨着,同时热烈地探讨杀死庆忌的种种方法。如果这些方法一一实行,庆忌已经死过N次。但庆忌还活着,曾有六匹马拉的战车追杀他,但他跑得比刘翔还快,战车追不上他;他还是杂耍高手,迎着刺客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