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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涛将他们安排在此处,无非就是要给他一个两难的处境:若是不顾他们的死活,强行攻城,势必要先解决这些被弓箭刀枪指着的难民,若杀,就会落得一个残暴之名,让所有追随者与天下百姓寒心。若不杀,必将落入被动的处境,处于不利之地。
此时此刻,就算他让这些难民都跑过来,接受他的庇护,恐怕他们也未必敢。
“你们,可信得过本王?”他蓦然扬声,“若相信本王,就不要怕你们头顶上那些箭,身后那些枪,都跑到本王身后来,他们再快,也杀不了你们所有人。”
没有人动,难民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即使有人眼里闪过希望之光,也很快就灭了。
夏侯渊眉锋现出凌厉之色:“你们甘愿受杜涛胁迫?”
“不甘愿……”有妇人哭了出来,“可是他们抓了我们的孩子,我们要是不这么做,孩子就会没命……”
一人哭泣,原本强忍着心酸与哀痛的人们都跟着哭了出来,城门外,凄凉的哭声如风呜咽,并不响亮,却令人不忍听闻。
夏侯渊双眸微眯,望着城楼上方灰沉的天际,眸底越发幽黑深邃,似乎陷入深思之中。
杜涛在城墙上冷笑,不管淮南王如何决定,结果都有害无利。
一阵急促如雨点的蹄声突然打破了这份沉寂,穿破低低的哭泣直入众人耳际,杜涛眉头一皱,转身看向城内马蹄疾来的方向,马上骑士已朝他高呼:“将军,后方突然出现大批兵马,竖着淮南王的王旗,直取北门而来。”
“什么?!”杜涛一惊。
也就在这时,数名高壮如铁塔的男子从内城墙下纵马而出,马背上驮着数个被鲜血浸透还不断往下淌血的麻袋,在守城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从麻袋里开始往外掏,掏出来就往人多的地方扔。
球形的物体带着血呈抛物线往外飞出,铁塔人壮力大,那物体便从很多人头顶飞过,纷纷掉落在难民身上。
“人头!”被砸中的人被溅得满脸血渍,看到滚在地上的,用手接住的竟是一颗颗还没冷透的人头,无不放声尖叫。
场面顿时混乱,后面的士兵纷纷上来镇压,却压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人头引发的慌乱。
杜涛被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捣乱的人气得咬牙:“抓住他们!”
那些铁塔却扔完就跑,顺便还将空了的麻袋套在追上来的士兵头上,使得那些见惯了血的士兵恶心得连连作呕。
就在这片纷杂中,突有一道清越之声响起:“乡亲们,孩子们已经被淮南王派来的人解救,这些人头就是看押孩子的那些士兵的,如今孩子们都已经安全,你们还要被杜涛利用么?”
女子声量不大,语声清冷,却如一股利冰破开了这层混沌喧杂的天地,所有人都静了一静。
一箭地之外的夏侯渊蓦地睁眸,锐利的眸光在人群中迅速扫视过去,却因场面太乱,人数太多,衣服补丁太过杂乱而无法看清说话的人。
是她!她在这里!
尽管离得远,但他绝不会听错。
他坐下的墨骓亦一改高贵冷艳之态,不安分地原地蹦哒了几下,朝着前方喷着响鼻,显得很是激动。
“真的?”有人不信。
胆大的却已看清了那些头颅的长相,激动地喊:“是真的,是真的,我认得这个,还有这个……”
如此一喊,就连胆子小的也就跟着去看,一经辩认之下,便认出很多都是平时守城的士兵。
“乡亲们!”女子的声音冷静如冰,却有着号召人心的力量,“淮南王没来,你们的苦日子永远没有尽头,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连孩子也护不了,只有淮南王,可以救你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他来了,救了你们的孩子,而你们,还要站在他的对立面,帮着杜涛与他对抗吗?”
“不能!”一名瘦黄的男人立即喊道,“咱们不做忘恩负义的人,就算是死,咱也要为淮南王而死!”
“对,为淮南王而死!”一名扎头巾的妇人随即呼应。
“咱们反了!”老人举起了拳头。
“反了杜涛这个狗贼!”
“……”
城墙下,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杜涛脸色铁青,明明是他稳操胜券,明明是他占尽上风,为何事情会有这样的转变?
他猛然抓过一把弓箭,对准了下面的难民,寻找着刚才说话的女子。
杀了她,以一儆百,让他们再不敢有反抗之心。
从高处往下望,哪怕场面再乱,想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也非难事,才一眼,杜涛便将弓箭对准了一个身着麻衣身形纤长的背影。
阴沉的眼里闪动着轻蔑,他拉开弓弦,正要放箭,那女子却突然回头,风帽下容颜清绝,眸光冰冷,漆黑的瞳眸深沉若海,那样明净又深邃,甚至可以看到他自己丑陋的嘴脸。
放箭的动作就那样滞了一滞,一滞间,却令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夏侯渊。
雷崩海啸,地裂山倾,在这一刻也莫过于那破空而来的嘶嘶之声,如此清晰,如此摄魂,仿佛钻入了耳洞,侵入了脑髓,然后,在大脑中,爆开。
“将军……”倒下的瞬间,无数惊呼响起,无数人头攒动,他的耳中却只有那利箭极速擦过空气的声音,眼前,只有那双倒映着自己的眸子。
这一切,结束得是如此之快,快到战争都还未及开始。
“关闭城门,死守黄城!”几名副将参事大惊之下连忙下令闭门守城。
然而下面暴乱已生,所有难民空前一致地冲向身后的士兵,不惧那些杀人的刀枪,不惧头顶夺命的利箭,以身体作盾,以身体作开路的武器,硬是将那些士兵逼着节节后退。
“放箭,放箭!”
然而随着这声命令,弓箭手手里的箭还未射出,便已被对面射来的利箭射下墙头。
肃然坐于马上的轻骑兵不知何时已手持弓箭,黄城那些久不经战的弓箭手在这些装备更精良眼力更精准力量更强大的对手面前,根本无法抗衡。
夏侯渊持枪御马,完全不顾满天箭雨,冷凝的眸光只是紧盯着那片无法看清人影的城门。
她可还在?她可安好?她,可在等他?
“来了,援军来了!”城头上,忽然爆发出惊喜的欢呼。
黄城外东西两侧的山上,突然涌现出大量的伏兵,呈包围之势向夏侯渊的骑兵冲来。
“是陈将军的兵马。”一名副将一拍墙头,豪气干云,“这下,淮南王输定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就瞪得大如铜铃。
“赵副将,陈将军的兵马怎么还分为两种军服?”有人疑惑。
“不,那不是陈将军的。”副将被一个想法惊得连连摇头,“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旁边的人也跟着心惊,心里隐隐起了不祥之感。
“那是……”副将迟疑不定地看了眼城下的轻骑兵,又看向在后方追击陈将军的人马,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那是淮南王的兵马!”
“什么!”
事实往往比想像的还要残酷,就在黄城守军欢呼援军到来之际,出现在援军后方的淮南王王旗令所有人不得不信,他们的援军不仅无法给予他们任何援助,而且被淮南王反抄,两面夹击,自顾不暇。
旌旗摇曳,遍布山野,杏底黑边的王旗上,一个醒目的“渊”字气势磅礴,呼之欲出。
银色盔甲如望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一波接一波地往山下涌,无休无止,一个浪头打过来,前方那片土黄色就被淹没,吞噬,浪潮过后,只剩下一堆白骨残骸。
而城门外的骑兵营,则是这大海之中的蛟龙,左击右突,首尾呼应,分成三批分别冲入黄城援军与南城门,所经之处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南城门被难民们彻底占领,他们抢夺了武器,用前所未有的团结与决心拼出了一条血路,与骑兵营的带领下一起抢占了城头,冲入府衙,夺取粮库。
不出一日,黄城守军全数缴械投降,皇帝派来的援军折损大半,陈将军被逼到绝处,自尽而亡,余下的一小半最后也都归降于夏侯渊的铁血刀锋之下。
当一切尘埃落定,身着将军铠甲的石坚清河与杨书怀等人却发现,他们的主子不见了。
此刻的夏侯渊纵着墨骓奔驰于各条街巷,搜寻着黄城的各个角落,双唇紧抿成一线,面容虽仍坚毅,然而眸中却已失了冷峻。
他不可能听错,一定是她,何况墨骓的反应也验证了他没有错。
可是,他不过稍稍晚了那么一小刻功夫,这女人怎么就不见了?
是对他的误会太深,以致还在生气?那冒险让两个孩子给他送信如何解释?之前在城门外的表现又如何解释?
是出了意外?他在南城门处仔细留意过,并没有见她的身影。
已经不知道在黄城转了多少圈,不知道找了多长时间,直到石坚几人将他拦下,他才知道,他已错过了与她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