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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卑鄙!”到底还是个孩子,裴瑗骂出这句话,脸已涨得通红。
“卑鄙?”她的手一顿,“我想,你还没搞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好。”
“我不要你的这种好,”裴瑗立即反对,“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办不到。”
“你!”裴瑗气极,扭头盯着她,“我招你惹你了?就因为我赶过你,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报复?你?”楚清欢眼梢未动,平静地道,“我不至于心胸狭隘至此,况且,这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人不多,你并不在其中之列。不要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裴玉。”
“你休想打哥哥的主意!”
“我不打他的主意,那么,你打?”
“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
“歪曲也好,事实也罢,口头上的争执并没有多大意义。”楚清欢为她拉拢衣襟,扣上扣子,“一切掩盖于表象之下的事实,总是真相大白的一天,何必现在争一长短。”
裴瑗咬着唇,没有话可以反驳,心中一股气憋在胸口徘徊不去,最终,她“啪”地一下打开楚清欢系扣子的手,沉着脸道:“我自己来。”
白皙的手背顿时现出一个红印子,全落入她低垂的眼睛里,心里不是完全不怕,因此将下巴更高地抬起,想要借这种虚张声势的骄傲也掩饰内心的不安,谁料楚清欢却只是瞟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裴瑗行动不便的关系,清芷殿并没有设门槛,而门外的台阶也只占一半,另一半是坡度平缓的斜坡,楚清欢推着裴瑗没有半丝障碍地出门,阳光尽酒于身上,裴瑗皱了眉。
“太阳太晒了。”
楚清欢只当没听见。
现在还没到夏天,又是早晨,再晒能晒到哪里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里风清水秀,地势平坦,用来练习行走正好。”楚清欢走到一处湖边停了下来。
“练习走路?”裴瑗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要让我在这里走路?”
“有何不妥?”
裴瑗望着眼前一片平整的地面,无法说出有何不妥,但心里已产生极大的抵触。
“我没答应你要走路。”她说得斩钉截铁。
就在昨晚,她选择玉壶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绝不会再更改。
“你确定?”
“确定!”
“不要反悔。”
“绝不反悔。”
“好,随你。”
裴瑗惊诧于她的爽快,却听得她又说道:“不过,能或者不能,你总得走一回让我看看,不走过又怎能让我死心?”
还是要让她走。
裴瑗缓缓抬头,稚气还未尽脱的脸上显出几分谨慎,在仔细打量她之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又怕她变卦,特意再加了一句:“就走一回。”
“嗯。”楚清欢伸手扶住她,示意她自己站起来,裴瑗双手撑着扶手,咬着牙慢慢站起,然而站到一半却再也无法继续。
“不行。”她的手臂微微颤抖,身体的重量全放在双手上,脸色也一阵红过一阵,“腿使不上力,手快吃不消了。”
“迈出来。”楚清欢把住她的一条腿,往前一伸,“踩下去。”
汗水湿了发鬓,她的双手抖得更为厉害,那脚却迟迟不肯踩下去。
“踩下去。”楚清欢再一次冷冷重复,“什么事都有第一步,不踩下去又怎么走路?”
双臂再也支撑不住,她心一横,眼一闭,将重心移向那条腿上,下一刻却是腿一软,身子倒了下去。
“我就说我不会走!”她倒在楚清欢怀里,情绪瞬间发泄了出来,“你都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走,我真的不会走!你要怎样才相信?”
楚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抱起她走入旁边那个小亭,将她安放在亭栏上坐下。
裴瑗一时气愤难消,兀自生着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起床后到现在滴水未尽,不由更为气恼。
“我去拿点吃的。”楚清欢转身往外走。
裴瑗的气还没生完,也不作回应,直到她走远了,又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
日头悬在当空,时至正午,距楚清欢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时辰,她却一去不复返,连人影都未见,而湖边空无人迹,连个路过的宫人都没有,就算她叫破喉咙也没有人都听得见。
不敢相信楚清欢就这样抛下她不管,她下意识地去找她的轮椅,却发现那轮椅还停在原处,离她足有十余步路的距离。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急得一下子眼泪就涌了上来,泪眼朦胧地四下张望,如果楚清欢一直不回来,她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被人发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也跟着一点点失望,太阳西沉,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直透她的衣衫,白日美丽的景致随着太阳的消失而变得影影绰绰,一簇簇花枝随风摆动,如一只只妖魔鬼怪的手。
她双臂抱胸,终于无望地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盈白的脸颊滑落,再滑入唇角,丝丝地咸。
不远处,有人心酸不已,按捺不住地就要现身,被旁边的女子拦住。
“青青,算了吧。”裴玉有了丝哀求的意味,“瑗儿若是真的不能走,就不要再强迫她,就算她以后不嫁人,我也养她一辈子。”
“陛下身为一国之主,就是如此轻言放弃的?”楚清欢凉凉地说了一句。
裴玉苦着脸,再也不敢多说。
先前几次他想要出去,她都没有叫他陛下,现在这么叫他,他可不认为这是对他的尊重。
裴瑗的哭声混在风声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如同百爪挠心,正心疼着,楚清欢忽然捅了捅他的胳膊:“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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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欺骗
当裴瑗最终艰难地攀爬上轮椅时,身上的衣衫已全被汗水湿透,她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没有朝来时的路回去,而是去往裴玉所在的德天宫方向。
她低着头全力转动着轮子,心里有满腹的委屈急着要向裴玉诉说,并发誓一定要让他把那个青青赶走,不多时,眼前却多出一双黑色的短靴。
一见到这双靴子,她惊得下意识就要调头,然而心念转动间,她却头也不抬,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前面冲了过去,撞不伤她,出一出心头之气也好,哪怕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眼见着就要撞上,一只素白的手突然往前一按,按住了轮椅的去势,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清芷殿的方向不在这边。”
“你还来干什么?”裴瑗再也控制不住地朝她大喊。
“我来接你回去。”楚清欢平静地转到她身后,推着轮椅换了方向。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裴瑗发疯似地拍打着她的手,“我要去找我哥哥,你把我扔在这里一整天,不让我喝水,不让我吃饭,我,我……”
大概是伤心到了绝处,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放声大哭,楚清欢一路上一言未发,推着她回到清芷殿。
许是觉得确实亏待了她,接下来的日子楚清欢并没再强迫她走路,偶尔还会要求那么一两次,见她太过抵触,也就作罢,竟是十分的好说话。
裴瑗被她单独留在湖边晾了一天,对她本来心生愤懑,见她后来再也没有采用强硬手段,对她的敌意才慢慢淡了些,两人少有对话的时候,但还算相安无事。
转眼已过了一月,天气渐热,莲池里的荷花也依次盛开,裴瑗频频往窗外翘首,换作以往,她早已让宫婢们推着去赏荷花,哪里还会憋在殿里,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是万不敢开口让楚清欢带她去的。
楚清欢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哪怕坐惯了轮椅,对于外面的天地又怎能不向往。
她一合手里的书册,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休息了一个月,也该练习练习走路了。”
“不要!”裴瑗几乎是立即反对,双手紧扒住窗棂,眼睛也往窗外四处搜索,虽然这一个月来都没有人靠近过清芷殿,她已失去了等人来救的希望,但意识里还是盼着能有这么个人出现。
视线里,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花拂柳而来,她猛地爆出一股巨大的欣喜:“哥哥!哥哥!”
裴玉听到她的喊声,抬头朝她一笑,加快了步子朝这边走过来。
裴瑗顾不得行动不便,转着轮椅的轮子就朝殿外迎了出去,看到裴玉立即张开双臂将他抱住,眼睛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裴玉蹲下身子替她抹眼泪,打趣道,“见到哥哥不高兴?”
“不是,我是太高兴了。”裴瑗连忙摇头,“哥哥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裴玉叹了口气,“最近事太多,有点忙。还有那帮老家伙……你知道的,每日里不把我念得头晕脑胀,他们是绝不肯罢休的。”
裴瑗被他逗得破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