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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略……”夏侯渊勾起一抹冷嘲,“要说能力,他做这边军营的主将也不算抬举,就我在淮南举旗起事之前,他算得上是一方良将。只是他以前曾受过夏侯昱的恩,见夏侯昱大势已去,保住皇位无望,这才开始故意怠军,将边军营搞得乌烟瘴气,本的就是引狼入室的打算……我也是最近才想到这一点,是我疏忽了。”
“他故意让东庭破了边军营,得了定边,放司马如入大邺境内,就是不想让你安安稳稳地做大邺的皇帝?”她沉默了片刻,终无法认同地摇头,“就算他要报夏侯昱的恩,也不该拿大邺的国土与百姓来报复于你。”
“不说这些了。”他将矮几一推,转身靠回床头,长腿惬意舒展,低头看着她,“奶娘与季婉瑶都上了兆京,对你甚是想念,等这边的事一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回兆京?
楚清欢拉好了被子,闭起眼睛准备睡觉:“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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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严加“看管”了两日之后,趁着夏侯渊去定边巡务之际,楚清欢终于得以出去透透气。
至于他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许下地,更不许出帐之类的话,她自动选择了无视。
“姑娘。”刚打开厚重的牛皮帘子,还没感受到外面的空气是冷是热,还没看清是下雨下雪还是晴天,两道两影就齐刷刷地堵在了她面前,将她所有视线遮了个严实。
楚清欢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冲她咧嘴的石坚与清河,眯了眯眼睛。
两人眼角跳了跳。
“姑娘,”石坚硬着头皮道,“外头天冷,您还是去里面歇着。”
“里面太热,我就是想到外面凉快凉快。”楚清欢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我这就把里面的火盆拿走。”清河很勤快地就要进去。
她不动,没有让开的意思,冷眼看着他。
清河笑容一僵,嘿嘿干笑一声,退了回去。
“姑娘,跟您实话实说了吧。”石坚实在没辙,只得搬出最大的靠山来,“主子吩咐了,让我们俩好好照看着姑娘,若是姑娘出了这帐子,主子回来就会扒我们的皮。”
“扒皮?”她眉梢轻挑。
“对对,扒皮。”两人连忙回答,心中暗喜,心想,姑娘面冷心热,肯定不舍得他们被罚。
“那就扒吧。”楚清欢淡淡地说了一句,分开他俩就往外走,“让让。”
两人脸色一垮,追着就要再说些什么,被她一记冷眼定住,半晌,只得苦着脸远远地跟在后头——主子还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不得让姑娘出帐,更不得见不该见的人。
可姑娘的脾气主子还不清楚么?真真是个苦得不能再苦的苦差事。
“姑娘!”齐刷刷地,列岗的,拭枪的,磨刀的,操练的……在见到楚清欢之后,无不锃地一下站得笔直,恭恭敬敬,然后,这声姑娘就一路延绵下去,所经之处喊声震天。
楚清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这些与她有着深厚感情的前锋营与骁骑营的士兵这才呵呵乐着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事,即便如此,一路上还是呼声不断。
天色阴沉,吹在身上的风也格外的冷,似乎又要下雪,楚清欢径直往后营走,眸光里却映入了两张熟悉的脸,她脚步一顿,折了方向向他们走了过去。
“楚……姑娘。”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却受她所托去了兆京,见到了当今的新帝,并随新帝一同出征的陈武,本远远地避在一边,见她笔直向他走来,不禁多了丝局促。
面见天子,随天子一同亲征,这是军营里的人梦寐以求的奢望,他以前甚至想都不敢想,可因为眼前这女子,他达成了让无数人艳羡的心愿。
但是,他更想不到,这个机缘巧合下投宿到他家,并身入东庭军营最终促成了他们落败的人,竟是个女子。
此时她虽仍然一身黑衣,但垂于身后的长发与有别于之前的纤长身姿,让他这一声楚兄弟哽在了喉间,连眼睛也不敢直视。
楚清欢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陈兄弟。”
一声陈兄弟,让陈武轻轻一震,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女子坦然的眸光,那丝不自在随之散去,心中顿时释然,坦荡一笑。
什么都不必多说,只一声旧时的称呼,便可让人心立即贴近。
楚清欢暗自赞许,眸光一转,看向旁边那一人。
少年眼睫一垂,躲开了她的注视,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该怎样就怎样,你是男子汉,别象个姑娘家。”楚清欢将一个青瓷细瓶递了过去,“这是清凉膏,治烫伤最好,你拿去多抹抹。”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何以念双手背在了身后,没有抬头。
“好没好,我能不知道?”楚清欢一把抓过他的手,把瓶子放在他手里,“你还小,不能留疤,尤其是脸上。”
“我不小了!”何以念倏地抬起头来,神情倔强,刚刚还洁白如玉的脸涨得通红,不知在争些什么。
看着温良怯懦的小兔子瞬间化身炸毛发威的小豹子,楚清欢一怔,一怔之后拍了拍他的肩,默然转身。
何以念紧握着掌心里的瓷瓶,紧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默立半晌,突然发足狂追。
听到后面的动静,楚清欢回过头来,却见少年大步向她奔来,衣衫被风鼓起,几许发丝在鬓边飞扬。
他一直跑到她面前,气喘急促,身子微弯,然而眼睛却始终看着她,等到气息稍缓,他慢慢直起身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姐。”
“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但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永远的大哥。”他象是憋着一股什么劲儿,认真而又郑重,但那眼神却又让人无端地觉得沉重。
他的声音已趋于成年男子的低沉,不知为何又带着丝沙哑,说这句话时,他表现得很平静,语调也很缓,可一字一句都仿佛压了座山,很沉。
说完,他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转身朝着来路缓缓离去。
楚清欢一直看着他走远,直到他弯腰走入一顶营帐,看着他双手成拳,几乎要将那瓷瓶子捏碎。
如此急促地追上来,只为说这一句话。
有稀稀疏疏的雪花落了下来,她接了一朵在掌心里,看着它渐渐融化,最终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转身,朝着前面一顶大帐走过去。
“姑娘!”守在帐外的士兵们一看到她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她点点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内十分暖和,与夏侯渊所在的大帐相差无几,里面干净敞亮,有淡淡熏香缭绕,一张软榻置于左侧,榻上一人雪白轻裘,眉目淡然,正倚枕看书,听到外面的声响,他轻轻抬对,与掀帘而入的她视线相对,微微一笑,笑容轻柔若清风,一如既往的清雅。
守于榻边的任海眼神颇为复杂,帐外那一声铿锵有力的姑娘他们听得分明,之前那绵延了一路的喊声他们亦是清晰入耳,如此一个在大邺军中拥有这般威信的女子,混入他们东庭军中造成了这么大的危害,他到底是该佩服还是该憎恨?
“殿下住得可还好?”楚清欢朝任海略一颔首,便搬了张椅子坐到软榻前。
“很好。”司马如微笑点头,“皇帝陛下对我很是照顾,一应用度皆是上等,就连这帐子也按照最高规格搭建,没有半点不足可以挑剔。”
两人一来一往语气和睦,一如当初在东庭大营时的那般神态自然,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几日前的剑拔弩张,以命相挟。
任海看着憋气,眉头一拧,凉凉地道:“确实好,好到几十个精兵强将轮番十二个时辰守在外头,连放个屁都有人提着刀冲进来。”
此言一出,其他侍卫无不忿忿。
楚清欢眉眼不动,只当没听见。
“任海。”司马如语声淡淡,带有警告,“去那边角落里面壁,你们也过去。”
“殿下!”任海还待再说什么,便见司马如眼梢轻轻瞥了过来,便是有万般委屈万般不平也不敢再说,憋着气带一众人过去面壁。
等一干人都去了那个角落,楚清欢才道:“我今日来,是来向殿下请罪的。”
“何罪之有?”司马如笑看着她,故作不解。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这般聪明的人,何需我明说?”
“但且说说。”他收起书册枕了头,“我心中尚有几处不明,你说了我才能知道猜得是否准确。”
楚清欢沉默了片刻,遂道:“最初在定边城外碰到殿下,确实是巧合,只是从任海等人的反应,我当时便猜到了几分。坦白地说,救你确实是为了能进入东庭大营,向你表明大邺人的身份与说要离开也都是在赌……不过,就算不是殿下,当时那种情况我也会出手帮忙,只不过未必会以命相搏了。”
司马如“嗯”了一声:“你赌对了,我留下了你。”
“没错。”楚清欢道,“之后,你让我夜探边军营,我猜想你是在试探我,因此,为了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