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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安皱起了眉头。肖海清说的这些是很好理解的,谁的一生还没有几个特别仇恨的人?如果真的得知自己就只剩下最后的几天时间,条件允许的话,没准真会干这事。“你是说邢越旻,也属于这一类型?”
肖海清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张慧佳被作为谋杀对象,是因为她是邢越旻和那个神秘人之间的‘阻碍’,是他们见面的‘前提’,那么徐继超很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而他们之间的联络‘暗号’,这次是那个城中公园,这个上次已经推断过了。徐继超作为邢越旻杀人的对象和神秘人没什么关系,这点上次在现场,我也已经提过了。”
“那你的意思是?”
“是的。想和神秘人见面只是外因,这和第二宗谋杀案的对象选择,没多大关系,邢越旻是按照自己的‘谋杀清单’来选择谋杀对象的。”
李从安又点了一支烟。
肖海清眉头蹙了蹙,继续道:“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邢越旻是什么样的犯罪心理,会导致他居然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来给神秘人写信。如果说张慧佳是‘阻碍’,必须死,那么为了与神秘人见面,真的需要再次杀掉一个与神秘人毫无关系的人吗?陈国华不久人世还可以理解,邢越旻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其他任何可以引起轰动、引起媒体注意的事情,而不用真的去杀人,我想一定还有另外的心理动因。”
“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神秘人有可能一开始就预谋着杀掉刘一邦?”
李从安点了点头。
“心理学意义上有种‘靠近’,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仰慕、崇拜或者爱慕的情况下,会在行为上模仿对方,这种仰慕之情越深,模仿的程度也就越相似,”肖海清顿了一顿,“我们在对陈国华的犯罪心理研究上,发现他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愧疚感,他觉得他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邢越旻也在杀他认为应该死的人。”
“你是说——”李从安突然想起,邢越旻在案发前一直在看的那张碟片:《天生杀人狂》。
“在邢越旻看来,那个神秘人正是自己的偶像,如果神秘人真的是杀害刘一邦的凶手,”肖海清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我想见到你!”她的语气却引导性地带了些文艺腔。
李从安手指击打着桌面,他猛然反应过来,“是个女人,”李从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惊呼出来,“是个女人,我们先前的推理没有错,邢越旻爱上了她!张慧佳却不是因为这个才被害,而是无意中发现了邢越旻的阴谋,邢越旻认为神秘人杀掉刘一邦是应该的,所以他自己也在模仿她的行为,向她示爱!”
肖海清说完就一直看着李从安,看得李从安心里发毛,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李从安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手心,他放下双手,悄悄地在裤腿上擦了擦。
肖海清比李从安大不了几岁,可论辈分,却也算是师傅级别的人物。当李从安还默默无闻的时候,她已经协助李从安的父亲以及后来历任的刑警队长,破获了不少疑案悬案。和普通人一样,对于自己的师长,李从安多少有些拘谨。
他不得不佩服肖海清,毕竟她只是个教师,仅通过心理分析,就能得出这样的推理。
现在李从安紧张,当然不是因为得知了她的这些推理,而是怕她发现自己的心事。
兴奋过后,李从安还是无法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目前的这个案子上,父亲现在还在医院,而且他刚刚得知,父亲曾经干扰过自己办案。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年发生过什么呢?为什么那么巧?居然和邢越旻父子类似,自己和父亲在前后十五年的两起凶杀案,也有交叉点,就是那个死者刘一邦。
与其说,李从安现在的紧张缘于父亲在死亡的边缘游走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不如说,更多的紧张来自于他知道父亲居然知法犯法。
不用想也能得出结论,导致一个老刑警知法犯法,这必定有着更深的隐情。
要想对一个行为专家埋藏自己心中的秘密是困难的。李从安不得不又点上一支烟,来隐藏自己的心理活动。想想实在很滑稽,研究了那么久的识谎心理学,没想到今天却要绞尽脑汁地避免另一位专家看出自己内心的虚弱。
这次肖海清的眉头皱得更重了,“怎么一下抽那么多烟?”
她微弱的表情告诉李从安,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反常行为了。李从安默默回忆着识谎的标准,来避免自己犯书本上所罗列的那些错误。可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该死!他意识到自己留了一个入口,一个通向自己内心深处的入口,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肖海清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李从安停止了敲击,摸了一下桌面,像无聊之中擦拭桌上的灰尘一下,做完又意识到这个弥补的动作,是如此不自然。他看了一眼肖海清,她正盯着自己的双眼,李从安本能地回避了她的眼神,想想不对,再次对接上目光,已经来不及了。
李从安像个措手不及的孩子,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识谎,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制造一个谎言是如此困难。
沉默,李从安找不出这时候的话题,心想如果再做无谓的挣扎,那只能让肖海清更加看透自己的心思了。
肖海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许她发现了什么,但给李从安留了面子;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现;也许只是有了怀疑,但不能确认。
不管怎么说,李从安还是感谢肖海清没有深究下去。作为同行,他当然知道,只要她愿意,这时候完全可以展开心理攻势,进一步获得更多的消息。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本A4大小封面的本子,摊开放在李从安的面前。在这张本城的地图上,她画着不同图形,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标注,这是一张邢越旻的犯罪心理地图。
这可比分析自己重要多了!李从安想着。
与谋杀清单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张心理地图。它就像一个无形的GPS指导着人们的行为。受过欺骗的服装店、不新鲜的罗宋汤、剃坏头发的美容厅,这些不愉快的体验,都会像烙印一样烙进我们的潜意识里。在下次选择出行的时候,我们会本能地避免那些地点,其排斥的对象甚至可以扩展到一个很大的区域。在一座城市里,我们很多人对于某条街道,或者某个区县,没有由来地排斥,往往就是属于这种心理。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美好的童年、初恋约会,任何让人感到愉悦的地方,往往是我们高频率出现的区域。肖海清的研究对象中有一个中年妇女,她每次下班回家都要转一次公交,而放弃明明可以直达的车,就是因为她在转乘的那趟车上曾经捡到过一个钱包,里面装着四百块钱。
犯罪人在选择与犯罪有关的地点时,也会遵循上述的原则,不过这也不是绝对,可邢越旻似乎有着比较明显的行动脉络。
在地图上,肖海清以邢越旻的家、学校、张慧佳以及徐继超尸体发现地这四个地点为端点,两两连线,以交叉点为圆心,取最长的距离为半径,画出一个圆来,发现,它们仅仅局限于城西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很小的一块区域。
邢越旻对这块区域情有独钟。肖海清又查了些资料,他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以及他亲生父亲以前的家,都集中在这五平方公里之内,或者在它的边缘。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所以极有可能就藏身于此。
“难道说这区域之外,邢越旻就没有可能另有‘靠得住’的地方栖身了?”李从安转了一个身,他对肖海清的分析很有兴趣。
“当然没那么神,我的意思是说,这五平方公里是高命中率的区域,应该以此为中心,向外搜索。”
这个观点是能够让李从安信服的。邢越旻的搜捕工作确实一筹莫展,只知道他仍在这座城市,但却无从查找。
按照肖海清的建议,李从安心里想着搜捕方案:要下到基层。他兀自点了点头,动员辖区的派出所、居委会,配合刑警队的行动,先罗列出旧仓库、空置的民房,再辐射到旅馆、浴室这些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我们马上行动!”李从安心里有了谱,他拿起电话吩咐自己能够调动的所有人员,展开这场搜捕。
“我觉得你有问题。”
“什么?”李从安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