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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夏不动声色地为她做着检查,期间老太太一直怯生生地希望她能够帮自己。
“我没几年好活了!”老太太颤颤地说。
她唯一的儿子,在千里之外劳教。狱警还算通人情,每个月可以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昂贵的路费和老太太日益衰弱的身体,使得他们不能相见,电话成为他们母子唯一的联系。
“现在听不清——”老太太继续说着。
姚若夏看了看手中的病历。分泌型中耳炎,半年前被确诊。她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助听器,然后抬起头。很明显,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内置型助听器不恰当地使用会导致中耳炎的复发;更不知道,这个款式的产品因为质量问题,早就应该被回收回去。
“姚工。”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王耀,几步跨了过来,横在了姚若夏和那老太的中间。
“这是你的用户?”姚若夏问。
“对,”王耀用不很肯定的语气回答,随后转过头去,不耐烦地对着老太吼,“你怎么又来了?说过多少次了,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你本身耳朵就聋,助听器不是药,治不好你的聋病的!”
老太持续着拘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接受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训斥。
姚若夏已走回了柜台,拨弄着桌子上的笔,又上下打量了下那老太。头发雪白,布鞋,穿了一条深色的直筒裤。对于有钱人来说,助听器的价格不算什么,可对于这样的人,这也许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积蓄。
打发走老太之后,姚若夏感觉王耀有话要说,她知道王耀要说什么,也知道这话根本开不了口。
姚若夏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笔。
中医药大学听力学专业毕业之后,她就来到了这家制造助听器的公司。由于这个专业在国内稀缺,就业没有问题。面对几乎没有竞争压力的岗位,姚若夏的专业背景让她毕业后三年就坐上了培训师的位置。
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就被人称为“姚工”。这个国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前进着,年轻人像被暖棚“扣出来的速成品”一样,占据着很多名不副实的名头。姚若夏成了工程师,而她原本只能胜任的验配专员,则由各个行业的销售担纲,在被简短地培训之后,匆匆上岗。
王耀在此之前是个药用香皂的业务员。专业知识的欠缺,加之销售业绩的压力,卖一些不合格的产品给一些不适宜的用户,自然不是什么新奇骇人的事情。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依然是一批次品率超出标准的产品。这是个在公司内众所周知的秘密,却神奇地绕过了质监部门,顺利地从柜台销售到了消费者的手中。听力辅助设备在国内鲜有权威的监管部门,普通百姓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往往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
“你要成熟一点!”这是姚若夏在去年就此问题对公司提出意见时,销售总监的回答。
姚若夏觉得很无奈,也很可笑。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认为她幼稚,即使她顶着工程师的名头,一脸稚气地坐在培训台上,给那些年长于她的叔叔阿姨们讲解助听器的常识,也从来不会因为年纪的关系而遭遇到不屑。
也许,销售总监所说的成熟,和姚若夏的成熟不是一个概念。
没有人知道,十五年前,就在姚若夏十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年了。
尴尬的沉默让空荡荡的店堂显得格外压抑。奇怪的气场充斥在不大的空间里。
“姚工,是不是助听器的原理和窃听器是一样的?”王耀没话找话,讨好地问着姚若夏。
“有区别,但如果讲到效果,倒还真有些相似。”
“那岂不是很容易被用于窥探隐私?”王耀继续笑得很假地和姚若夏说话。
姚若夏这次没有做声,她笑笑,低头看着柜台上的一张报纸。
王耀讨了个没趣,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
时钟滴答滴答地往前走着,一声打破沉默的钟声响了起来。
“当——”五点,下班了。
姚若夏看了看钟,取上包,绕出柜台往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转过脸来。王耀抬起头以为她会说什么,姚若夏只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再见,姚工——”王耀狐疑地看着她,“您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姚若夏驻足停顿了一会儿,“明天开始我休假,家里有些事!”
※※※
李从安再次提审了万吉朋。
因为这次心里有了数,所以对万吉朋的态度就没有以往那么好了:“老实点!”
电视剧里一般这样的话都应该由普通民警说,而像他这样的“领导”,应该沉稳地坐在一旁,阻止手下不文明执法,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孩子”。仿佛这样罪犯就会自觉地痛哭流涕,一下子悔悟过来,然后滔滔不绝地供述。
李从安知道那些都是文艺幻想,现实当中罪犯哪会那么乖乖就范?为了逃脱,他们挖空心思编造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用形形色色的方式想要躲过警察的盘问。一想到这,李从安就有些灰心。
之所以说是灰心,是因为李从安还真有些“文艺”。他不是那种五大三粗,靠着一把子蛮力以暴制暴的警察。对讯问技巧不遗余力的探究,就是为了以和平方式,将罪犯从一群无辜的人当中分辨出来。罪犯也是人,也有基本的权利,也应该获得尊重。
看到驻伊拉克美军虐囚的照片,李从安的不适感不亚于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每当自己“彬彬有礼”,换来的却是罪犯狡猾的欺骗,李从安总是要问自己,用文明的方式去对待破坏文明的歹徒,难道真的是文明进步的表现?
他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万吉朋就是一个例子。该使用什么样的讯问策略呢?李从安拉回了思路,在想,可以利用的“子弹”不多。而且先前自己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就不信你开不了口!”李从安赌气的成分,此时甚至还要大于案子本身。
万吉朋落案很迅速,几乎还没来得做详尽的调查,李从安心里分析着,他知道警察都了解一些什么:没有时间证人,那双鞋,自己不佳的口碑。
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措手不及的就是邢越旻送过来的那把匕首,他一定还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把他就是凶手的铁证,拱手送到了警察的手里。
万吉朋属于什么类型的犯人呢?李从安再次抬头看了看,蹲了几天监狱,他看起来似乎还不算憔悴。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拷在椅子的把手上,耷拉着脑袋。
“真不是我干的!”万吉朋说了一句。
李从安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在想,应该属于情感外露型的吧,这几次接触,李从安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男人,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大叫起来。这样的人如果杀了人,多少会有些痛苦和自责吧,李从安决定从他的“愧疚感”下手,而不是直接抛出那把带有指纹的匕首。如果他还算是个人,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哪怕只有一点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李从安就可以让他自己供述。
心里有了大致的策略和方向,李从安决定先给他施加压力。
“你说,刘一邦死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里?”
“是的!”万吉朋抬起了头,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李从安当然知道,他现在只是用这样的对话,让万吉朋迅速进入到压力状态。
“也就是说,没有时间证人?”两句反问,其实是在暗示万吉朋,再狡辩也不能改变他完全有这个时间去杀掉刘一邦的事实。
万吉朋果然紧了一下,他的双膝并拢了一点,并且微弱移动着方向,从正对着李从安,变成了“指”向李从安的身后。李从安知道他已经陷入了焦虑当中,光凭以上说的,他就很难从案子中脱身出去。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交代,你确认你什么都没干?”
“没干!”
沉默。李从安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盯着万吉朋,沉默的策略在审讯中也是至关重要的,它能够让嫌疑人更加感到局促。
他的微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心虚的表现,也没有挤压嘴唇之类的典型的说谎标志,除了身体有点僵直之外,他的脸上依旧一副哀怨忧戚的模样。
“果然不好对付!”李从安不动声色,万吉朋居然没有一点流露出撒谎的表现。接下来这个问题就不能再问了,再问他一定还是否定,反复否定反而会增强他的信心。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处于重压之下,人在重压之下难免不露出马脚,接下来李从安要用几个封闭式的问题,再次进攻。哪怕发现一些无关痛痒的谎言,只要被自己抓住,他的心理就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不出意外,他就会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警察相信他说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