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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齐鸣羌笛啁哳,乐人演奏皆是凉州曲调。朝廷官员大袖翩翩揖动似云,曹营将校便衣武冠颔首如林。西凉部历来饱受世人鄙视,董卓乱政以来更被官员世族视为仇雠,张绣是祸乱之臣张济的侄子,而今受到这般礼遇,足见世道变更,旧日功过皆已勾销。当张绣踏着热烈的气氛步入行辕大帐时,忐忑的心绪似有缓解,但抬头间看到威风凛凛的曹操,不由自主跪拜在他脚下:“末将拒抗天威多年,还望曹公……”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曹操不待张绣说完就搀他起来,“将军既深明大义肯于归附就是朝廷的功臣。”
张绣站起身惭愧地凝视着曹操,而曹操也略带几分遗憾地望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竟半晌无语。这样的会面早在三年前的宛城有过一次,那时张绣也是倾心归降,曹操也是宽宏容纳。哪料仅仅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一切都毁了。可是世事流转,曹操与张绣兜了一个大圈,如今又绕回来了。张绣深悔自己因一时之愤旋而复叛,杀了曹昂、曹安民、典韦,跟着刘表挣扎了三年,最终还是得向人家低头。曹操也认识到当年的不理智,损兵折将三讨弹丸之地而不克,现在强敌欲来还是得容许人家投降。经过这一场恩怨教训,彼此间多了几分思考,也添了几分理智。
对曹操而言,虽然有些怏怏之感,但张绣此来毕竟是件大好事,一则南阳的危机就此解除,二则又多了一个对抗袁绍的帮手。他兵力不足袁绍一半,现在哪怕多来几个兵都是求之不得的。张绣一口气拉来四千人马,其本人更是一员难得的虎将。想至此曹操露出些笑容,一把拉住张绣的手,将其让到首席同坐。
张绣再三推让,曹操不允,只得如坐针毡地归坐下来,心里越发紧张,猛一眼看见郭嘉正拉着贾诩入席,忆起贾诩嘱咐过自己,见到曹操要主动要求遣送人质,这样才能化解嫌隙。想至此他赶忙开言:“明公,末将家眷尚在军中,是不是……”
“哦!将军不必牵挂,老夫已命人送去饮食了。”
“多谢多谢。”张绣见他理解错了,又解释道,“末将日后随明公征战,家眷老少……”
他话未说完曹操端起了酒,放声道:“在座列位,张将军率部远道而来,咱们先敬他一盏,慰劳他鞍马劳顿。”这一嗓子把帐内官员、将校都调动起来了,大家纷纷起身敬酒,张绣赶紧避席谦让,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下去了。
与众人客气老半天,张绣才回归座位把酒灌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又要提人质的事。哪知曹操忽然伏到他耳边,低声道:“听说将军新近得一女儿,可有此事?”
张绣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曹操什么意思,恭恭敬敬回答:“确有此事,此女尚不满周岁。”
“甚好甚好。”曹操捋髯道,“我那贱妾周氏产下一子,名唤曹均,与令嫒同庚。若是将军不弃,可否将令嫒配与吾子,使你我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张绣惊得瞠目结舌,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两家本有杀子之仇,现在曹操主动提议结成亲家,一方面昔日仇怨一笔勾销,张绣无须再心有不安;另一方面女儿算是人家儿媳,将来留在曹家理所应当,这比触及尴尬的人质议题强多了。更难得的是,周氏乃昔日张绣婶娘王氏的丫鬟,名为主仆实是金兰,她的儿子曹均娶张绣的女儿,这门断了的亲戚也算续上了,亏曹操是怎么想出来的!张绣懵了片刻,赶紧抱拳应允,乐得喜笑颜开:“吾女得配明公之子,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曹操也笑了:“吾儿得娶虎女,老夫也很高兴。哈哈哈……”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绣不得不为曹操的宽宏大度所倾倒,由衷感叹:“明公胸怀广阔有如瀚海,末将深感恩德,日后定当效犬马之力竭诚以报!”
“咳……”曹操推开他手,又端起了酒盏,“既然将军允诺婚事,咱们就是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同舟共济乃是理所应当,何谈报答之言。来来来,你我满饮此酒,贺一贺这桩婚事。”
一盏酒下肚,仇家变亲家,张绣心里踏实多了,不禁向贾诩投去感激的目光——贾叔父没骗我呀!
这心里一踏实,举动也不再那么拘束,三言两语间张绣已与曹操论起了对抗袁绍之事。拒绝袁绍使者之事一出,张绣已无反悔的可能,加之此刻又与曹操结了亲,因而自请为大军前部,愿率四千人马屯驻在官渡一线,充当对抗袁绍的先锋。曹操也甚是领情一概应允,两人越说越亲近,实已将当年宛城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又有乐人歌伎上来献艺,官员掾属频频往来敬酒,凉州诸将嬉笑欢畅沉浸在女乐当中。曹操正与张绣闲谈凉州舞蹈时,猛然看到留府长史刘岱焦急地立在帐口,似有要紧事汇报,赶紧起身道:“本官更衣,张将军稍候一时。”
他一起来,在席的所有人都陪着站了起来,绕出桌案抱拳行礼。曹操点头致意,见贾诩也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心中颇感得意。这个人给曹操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是怂恿李傕、郭汜祸乱长安的罪魁祸首,但却在天子东归之际帮了大忙;曹操三讨南阳不下,与其说张绣善战,不如说是贾诩善谋划;如今张绣投降,又是这个人一手包办,其趋利避害手腕之高实是世间少有。
“贾先生,这一路上可好啊。”曹操特意笑呵呵踱到他近前。
贾诩不苟言笑:“戴罪之人蒙赦而归,既感忐忑又有欣喜。”
曹操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是妙,圆得摸不到棱角,抢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您岂是戴罪之人?使我信义重于天下的人,就是您啊!”他知贾诩是个聪明人,所以直言不讳。贾诩劝张绣归降,也就给了曹操一次向天下人表现的机会,只要肯归顺朝廷,杀子仇人都可以原谅,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曹操说贾诩使自己信义重于天下。
贾诩听出他有拉拢之意,连忙辞让:“明公莫要谬奖,在下实不敢当。昔日曾随李傕、郭汜,获罪天下;后有幸跟从张绣将军,言听计从待我深厚。今日归降之议,不独为朝廷大计,也是为张将军谋条出路。”贾诩早算好了——以曹操之爱才,必要设法拉拢自己。但自己一者有祸国殃民的臭底子,二来不是随曹操起家之人,进幕府必有嫌隙,不如保持一个不即不离的关系,在朝里当个闲差,安安稳稳混口饭吃。
曹操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强求,想想道:“先生既来此间,那就要听朝廷的调遣任命。我先上表任您为执金吾,先熟悉熟悉许都的官员,以后另有职分。”执金吾乃是可以与九卿比肩的官职,负责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现如今曹操主政自然没什么禁军可典,但是每月绕宫巡察三次、预防火灾的工作还保留着。每当执金吾巡城之际,都要穿上锦绣之衣,手执象征祥瑞的金乌鸟,属下二百缇骑光彩华丽,故而执金吾也是京中最体面的官。当年光武帝刘秀有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曹操把这个风光的美差给了贾诩,笼络之意不言而喻。贾诩明知曹操用意,却小心翼翼答复道:“在下谨奉朝廷调遣。”
曹操听他只提朝廷,心下不禁冷笑——这家伙果真滑得溜手,不过既来许都,我以朝廷诏书调你随军听用,你又岂能不遵?想至此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缓缓步出帐门。
刘岱早在外面等急了,王必随军官渡,现在有什么差事都得他负责。见曹操与贾诩嘀咕半天才出来,也顾不得礼仪了,一头扎到他眼前:“主公……出事了!”
“哦?”曹操一阵兴奋,“袁绍起兵了吗?”
“那倒不是……”刘岱面有难色。
“说呀!”
刘岱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若是声张起来必要闹得人心惶惶,抻着脖子凑到曹操耳边轻声道:“刘备反了。”
“什么……”曹操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备杀死徐州刺史车胄,占据下邳造反了!”
【噩耗连连】
刘备造反的消息传来,曹操简直气疯了,立刻草草结束宴会,赶回幕府处理此事。当马车停在府门口,刘岱、许褚搀扶他下来的时候,曹操脸色殷红浑身颤抖,嘴里还在不停咒骂:“大耳贼!织席贩履无耻小儿……无情无义朝秦暮楚,老子非把你千刀万剐满门族灭不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主公保重身体!”许褚关切道。
曹操怒不可遏:“你带人把刘备宅子包围,所有人都给我抓了,我要将他们统统杀死!”
“主公放心,刘岱一得讯就叫王忠带人去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