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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若干个星期,若干个月,不管他怎么努力回忆,他都无法记起在穿过空空荡荡的校园时,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此地没有头脑,这可完全不像他。接着,在化学楼的台阶上,他所体验到的那种深深的懊悔,成了他个人极端憎恨恐怖袭击的种子。后来,随着麻烦越积越多,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好运气,童年经历教会他视之为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的好运气,仿佛遭到更高等级的、荒谬得不真实的坏运气的打击,正在败下阵去。他一直等,等着这种荒谬和欺诈被揭露,等着世界重新步入正轨,这样他就可以体验他所期望的那种大学生活了。最后,当等待化为泡影,一股愤怒攫住了他,而这愤怒所针对的特定目标却拒绝现身。事后看来,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可以说是本·拉登,但又不完全是。这个源头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某种和政治无关的东西,某种在结构上就满怀恶意的东西,就像人行道上的凸起,在你无忧无虑走着的时候突然绊倒你,让你脸朝下摔在地上。
九一一事件的那段日子过后,在乔伊眼中,一切都突然变得蠢不可及。举行毫无实际意义的“守夜祈祷”是愚蠢的,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同一段灾难镜头是愚蠢的,Chi Phi兄弟会'27'的男生们在他们的会所外挂出“支持”的横幅是愚蠢的,与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橄榄球比赛被取消是愚蠢的,那么多学生离开“阵地”回去和家人待在一起是愚蠢的(弗吉尼亚大学的所有人都将“校园”称为“阵地”也是愚蠢的)。乔伊宿舍楼里的四个自由派男生和二十个保守派男生展开了无休止的愚蠢争论,仿佛真会有人在意一帮十八岁的孩子对中东地区的看法似的。在袭击中失去了亲人或者家庭朋友的学生受到了愚蠢的过分关注,仿佛世界上不断发生的其他类型的可怕死亡都没有死在九一一中凄惨。当一大车上流社会的男人一脸肃穆地出发前往纽约,去支援世贸废墟现场的工人们时,人们愚蠢地鼓着掌,仿佛纽约没有足够的人力来做这件事。而乔伊只是希望能尽快地重返正常生活。那感觉就像他不小心把随身听撞到了墙上,将里面他正听得开心的唱片从他所熟悉的播放轨道撞进了他无法辨识也毫不喜欢却又不能使之停止运转的轨道。没过多久,他就变得如此的孤独离群,如此渴盼他熟悉的事物,结果,他犯了个相当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允许康妮·莫纳汉坐灰狗巴士来夏洛茨维尔看望他——为了让她对他们无可避免的分手有所准备,他可是已经下了一整个夏天的工夫,而这一番努力就因为这个错误而完全地泡了汤。
整个夏天,他都在绞尽脑汁地要让康妮相信,他们有必要保持至少九个月不见面,以考验对彼此的感情。这样做的目的是培养独立的自我,然后看看这两个独立的自我是否仍然相配,但是,对乔伊而言,这算不得什么“考验”,就好比没有人会把高中的化学“实验”看成是研究一样。最终康妮会留在明尼苏达,而他则会在商界谋得发展,并且结识更特别、更时尚、家世背景更好的女孩。至少,在九一一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他小心地将康妮的来访安排在乔纳森回家过犹太假的时候。她在乔伊的床上度过了整个周末,其间她的小行李包就放在她身旁的地板上,每用过一样东西他就立刻将其放回包里,像是要尽力减少她来过的痕迹。在乔伊为准备周一早晨的某节课而努力攻读柏拉图的时候,康妮在一旁仔细地翻看着他的大一同学影集,遇到表情古怪或姓名可笑的就哈哈大笑。贝利·博兹沃思,克兰普顿·奥特,泰勒·塔特尔。据乔伊的可靠统计,他们在四十个小时里做爱八次,同时还不断用她带来的大麻水培芽麻醉着他们自己。等到该送康妮去汽车站的时候,他往她的MP3播放器里装了一堆新歌,好帮她熬过返回明尼苏达的二十个小时的车程。令人难过的是他觉得他对康妮负有责任,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和她分手,可他又想不出要怎么个分法。
在汽车站,他提起了她的教育问题,她原本答应过会继续求学,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执拗地不肯着手去做,也不愿为此作出解释。
“从一月份开始你就要去上课了,”他对她说,“先去因弗山社区学院,然后,或许可以在明年转入明尼苏达大学。”
“好的。”她说。
“你真的很聪明,”他说,“你不能一直做个女侍应。”
“好的。”她转移目光,寂寞地看着她即将乘坐的那辆车旁排起的队伍,“我会为了你去上学的。”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就像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那样。”
她摇摇头。“你只是想让我忘记你。”
“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乔伊说道,尽管她这句话一针见血。
“我会去上学,”她说,“但这不会让我忘记你。任何事都不会让我忘记你。”
“好吧,”他说,“不过我们还是需要弄清楚我们是谁。我们都需要成长。”
“我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可或许你弄错了。或许你仍需要……”
“不,”她说,“我没弄错。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你就是我人生的全部需要。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我会在你的身边支持你。你将拥有很多家公司,而我会为你工作。或者你可以竞选总统,那么我就为你的竞选阵营服务。我会去做其他人都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你需要有人为你犯法,我会为你去犯。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会为你养育他们。”
乔伊意识到,他需要调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回应这一番令他相当警惕的告白,但不幸的是,他仍然或多或少处于麻醉状态。
“我想让你做的事,”他说,“就是去接受大学教育。比如说,”他不明智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以后要为我工作,你需要知道很多不同的东西。”
“这就是我说我会为了你去上学的原因,”康妮说,“难道你刚才没在听我说话吗?”
他开始明白他在圣保罗时没有明白的一件事——事物的价格并不总是第一眼扫过去就清清楚楚:他为高中的享受背上的利息在不断膨胀,这笔债或许仍然在前方等着他。
“我们最好站到队伍里去,”他说,“如果你想有个好座位。”
“好的。”
“还有,”他说,“我想我们应该至少一星期不通电话。我们需要回到更有纪律的状态。”
“好的。”她答应着,顺从地向汽车走去。乔伊提着她的小行李包跟在后面。至少,他不必担心她会在人前做出什么事来让他难堪。她从不做危害他的事,从不坚持要手牵手地走在人行道上,从不黏在他身上,从不撅着嘴闹别扭,从不指责他。她将她的热情通通留给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车门打开时,她热辣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她的行李包递给司机,上了车。既没有见鬼地隔着车窗挥手告别,也没有扮出吻别的表情。她戴上耳机,窝进座位里,不见了人影。
接下来的几周,也都没有发生任何见鬼的事。康妮顺从地克制了自己,没有给他打电话。而随着那股全民高烧开始退热,蓝岭山脉上也秋意渐浓,乔伊在干草色的阳光、温暖草地散发出的浓郁味道和悄然变黄的树叶中陶醉流连,见证了弗吉尼亚大学骑士队在橄榄球比赛中的惨败,去健身房锻炼,并因喝啤酒而增重了很多磅。社交方面,他被同宿舍楼里来自富豪家庭的孩子们吸引,那些人认为应该在伊斯兰世界实施地毯式轰炸,直到那里的人学乖为止。乔伊本人虽不是右翼分子,但他可以自在地和这些人相处。痛斥阿富汗并不是有错位感的他确切想要的,但相当接近,足以提供些许安慰。
只有当一伙人喝了足够多的啤酒,话题被转到性上面来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孤立无援。他和康妮的感情太过强烈和奇怪——太过真诚;太过与爱纠缠不清——不适合被用作吹嘘的本钱。他瞧不上但又忌妒他的那些朋友,他们一起逞能,公开宣称自己想对学校影集中最上等的漂亮女孩做些什么,或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原本可以在偏僻的角落对学院及预科学校里各种各样的醉酒女孩做些什么,而他们却浪费了这样的机会。这帮朋友的渴望仍然主要集中于口交,显然,只有乔伊认为那和加强版的手淫没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是午餐时间停车场上的一种消遣游戏。
尽管自慰本身是一种降低身份的浪费行为,但他正在学着去重视它的作用,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