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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我正在想通过亚细亚的帮助,继承一个虔诚的老太婆的遗产,在这里或去巴塞罗那……”
“杀人?”
“为了保障你的幸福,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债主们已经开始行动。你一旦受到执达吏的追究,再把你从格朗利厄公馆扫地出门,你可怎么办呢?到那时,大限可就临头了。”
卡洛斯·埃雷拉做出一个人投水自尽的手势,然后定睛望着吕西安,犀利的目光把强者的意志输入弱者的心灵中。这种充满慑服力的目光能松懈任何抵御,它表明吕西安和他的出主意的人之间不仅存在生死相依的秘密,而且有着超越一般感情的感情,如同这个人超越了自己卑微的地位一样。
这个卑鄙而又堂皇,默默无闻而又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得不生活在上流社会之外,上流社会的法则永远禁止他进入那个圈子。恶行和疯狂的可怕抵抗使他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仍然拥有无法安宁的思想活力,特别是受着狂热的生命力的煎熬。他借着吕西安的漂亮身躯又活了起来,吕西安的灵魂也就变成了他的灵魂。在社会生活中,他让这个诗人代表自己,他赋予吕西安自己的坚定态度和铁的意志。对他来说,吕西安胜过儿子,胜过心爱的女子,胜过家庭,胜过自己的生命。他要复仇就要靠吕西安。具有坚强性格的人对一种感情比对生命看得更重,他通过牢不可破的关系把自己与吕西安拴在一起。
当诗人绝望得向自杀迈步的时刻,他买得了吕西安这条命。他向吕西安提出签订一项魔鬼协定,这类协定只能在小说里才能看到,但它确实可怕地存在着,并常常在刑事法庭上以著名的司法悲剧案例得到印证。他向吕西安提供了巴黎生活的一切快乐。向吕西安证明他还能为自己创造美好的未来。他把这些都当作自己的事。对这个奇怪的人来说,只要事关他副手本人,任何牺牲,他都在所不惜。他虽然那样强硬,但在满足他所创造的那个人的各种怪念头方面,他又是非常软弱,最后终于向他吐露了自己的秘密。所以,除了纯粹精神上的共谋外,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又一层联系。自从“电鳐”被劫持那天起,吕西安就知道了他的幸福是建立在何等可怕的基础上。
这位西班牙教士的道袍曾经掩盖过雅克·柯兰。他是苦役犯监狱中的一个名人,十年前住在伏盖公寓,化名伏脱冷。那时拉斯蒂涅克和比昂雄在这座公寓中寄宿。雅克·柯兰,外号叫“鬼上当”,他被重新关进罗什福尔监狱后,几乎立刻就逃了出来。他学习了著名的德·圣赫勒拿伯爵的榜样,但是对古瓦涅尔大胆举动中的一切恶劣成分都予以改变◎,冒名顶替一个正直的人,又继续过苦役犯的生活。这个方程式中的两项相互抵触太大,不会不导致悲惨的结局,特别是在巴黎。因为犯人如定居在一个家庭里,这种冒名顶替的危险就会大大增加。为了躲避一切追踪,难道不应该置身于超越生活的一般利害得失的地方吗?一个与社交界打交道的人,要冒一些风险;而不与社交界接触的人,就很少有这种风险。因此,教士的长袍便是最可靠的伪装,如果还能加上生活规规矩矩,离群索居,避免活动的话。
◎皮埃尔·古瓦涅尔(一七七九—一八三一),一八○○年被判处十四年苦役,一八O五年越狱,经西班牙回法国,自称德·圣赫勒拿伯爵,重新获得军衔。由于他狂热保王,波旁王朝复辟时受到庇护。一八一八年他再度被捕入狱,一八三一年死于狱中。
“那么,我得当教士。”这个被剥夺公民权的人心里想。他一定要披上某种社会外衣重新生活并去满足一些与他一样离奇的激情。这个精力充沛的人到了西班牙。一八一二年宪法导致了西班牙内战。这场战火给他提供了机会,他在一次伏击战中秘密杀死了真正的卡洛斯·埃雷拉。这位教士本是一位大庄园主的私生子,早被父亲遗弃,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生母。一位主教把他推荐给国王费迪南七世,国王委派他到法国执行一项政治使命。主教是唯一关心卡洛斯·埃雷拉的人。就在这个教会的失足的孩子从加的斯到马德里,又从马德里到法国奔波过程中,主教死了。雅克·柯兰遇到这个向往已久的人物,又符合自己希望的条件,感到喜出望外。他便在自己背上弄上一些伤痕,以抹掉那两个致命的字母◎,并用一些化学试剂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在把那位教士焚尸灭迹之前,他站在这具尸体前这样改头换面,使自己与他所冒名顶替的人有几分相像之处。一个阿拉伯故事里讲到,伊斯兰苦行憎年纪老了,他一念魔语,便获得了进入年轻躯体的能力。这个讲西班牙语的苦役犯,为了达到跟阿拉伯故事里讲的同样奇妙的变化,便学习拉丁文。一个安达卢西亚◎教士应该学会多少拉丁文,他都如数学会。
◎这两个字母为T.F,是法文苦役的缩写字母。当时每个苦役犯背上都烙有这两个字母。
◎安达卢西亚:西班牙南部地区名。
柯兰是三大监狱◎的银行家。他为人诚实,尽人皆知。犯人都把钱存在他的银行里。这种诚实也是逼出来的:在这样的合伙关系中,稍有差错就会匕首相见。他再把主教送给卡洛斯·埃雷拉的钱放入他的基金中。巴塞罗那一个虔诚的女教徒曾因杀人而获得一笔财产,她向卡洛斯·埃雷拉教士作了仟悔,教士赦她无罪,并答应负责把这笔不义之财归还原主。他于是在离开西班牙之前便占有了这位女教徒的财物。雅克·柯兰成了教士,肩负一项秘密使命。这使命使他能在巴黎得到最有权势的人的推荐。他决心不做任何有损他赋予自己特征的事,任凭这新生活给他带来机遇。从安古莱姆至巴黎的大路上遇到吕西安时,他就是这种情形。
◎这三大监狱是勃勒斯特、土伦和罗什福尔。
在假教士看来,这个小伙子大概能成为攫取权力的最佳工具。他把这个青年从自杀的道路上救出来,对他说:“就像人们把自己交给魔鬼一样,你把自己交给上帝派来的人吧,这样你就有大好机会获得新的命运。你将会有梦一般美妙的生活,醒来时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你本来想寻找的那一死……”两人于是结成了联盟,如同一个人一样。这联盟建筑在上述有力论证的基础上。卡洛斯·埃雷拉又通过巧妙的共谋活动使这一联盟更加巩固。他具有腐蚀人的天才,他使吕西安陷入无法选择的凶险之中,而后又通过双方默契干坏事或下流勾当,把他从凶险中拉出来,而干了坏事或下流勾当后,还叫他在世人眼前始终保持纯洁、正直、高尚的形象。埃雷拉用这种办法毁掉了吕西安的正直和善良。吕西安在社会上光彩熠熠,这冒名顶替的人则愿意生活在这光彩的阴影下。“我是写戏的,你是戏剧本身。你要是不成功,人家会喝我的倒彩。”他向吕西安承认自己乔装教士而亵读宗教的那一天,对吕西安这样说。卡洛斯谨慎地一点一点地吐露自己的隐情,根据自己进展的势头和吕西安的需要,决定自己无耻的知心话儿应该说到什么程度。所以,“鬼上当”等到这个软弱的诗人过惯了巴黎的逸乐生活,走了鸿运,身心都浸沉在得到满足的虚荣心里的时候,才说出自己最后的秘密。
过去,这个魔鬼曾经引诱过拉斯蒂涅克。就在拉斯蒂涅克进行抵抗的地方,吕西安陷了下去。他乖乖地受人家利用,被十分巧妙地拉下水,尤其是取得了优越的社会地位感到十分幸福就使他一败涂地。恶,它的富于诗意的外形叫魔鬼,它向这个一半是女人的男子使用最迷人的诱惑。开始时向他索要很少,而给予甚多。卡洛斯重要的手段,就是塔尔丢夫向艾尔米尔◎许诺的那永远的秘密;就像赛义德向穆罕默德所做的那样,不断表明自己的绝对忠诚。这种做法终于使雅克·柯兰完成了征服吕西安的这桩丑恶大业。
◎塔尔丢夫和艾尔米尔都是莫里哀戏剧《伪君子》中的人物。
现在,艾丝苔和吕西安已经把存放在诚实的监狱银行家手里的所有金钱挥霍殆尽。银行家面临交出帐目以供审查的可怕风险。不仅如此,花花公子、冒名顶替的人和妓女还欠了债。因此,在吕西安将要发迹的时刻,这三个人中哪个人脚下绊上一粒小石子,都可能使如此大胆地建立起来的难以置信的幸运大厦倒塌。在歌剧院的舞会上,拉斯蒂涅克认出了伏盖公寓的伏脱冷,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小心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