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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报纸的广告上逮着谁就是谁了。
莫林把金黄色的熙尔仕楷模冰箱整理得井井有条,整洁有序得让人相信它本该是摆放在政府实验室里的。金属架的高度已经被莫林调整好了,一排可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就连厨房里通常脏兮兮的玻璃杯也被擦得闪闪发亮。我往两只玻璃杯里放进一些冰块,分别倒进一听可乐。我一定要和莫林好好谈谈,代表老爸向她道歉,恳请甚至恳求她留下,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贿赂她,至少也要让她等我找到别的护理员后再走。也许我可以利用她对老年人的责任心——尽管我觉得老爸的臭脾气已经将之一点点地消磨了。事实上,我已经穷途末路了。如果明天的面试搞砸了,我就有的是时间了,只是我会在伊利诺伊州的某个监狱里度日如年地熬我那无穷无尽的时间。
我端着杯子走回去,杯子里的冰块发出丁当的碰撞声。商业信息片还在没完没了地播放。这些片子要放多久?又有什么人会看呢?我的意思是,除了我父亲外。
“爸爸,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说。但是他已经晕过去了。
我在他面前站了几秒,看看他是否还在呼吸。他的头以一个古怪的角度垂着,下巴贴在胸膛上。氧气机发出轻微的声响。地下室里传来莫林收拾东西的声音,也许她还在默默地排练她临走前要说的话吧。我把可乐放在堆满了药品和遥控器的小茶几上。然后俯下身,吻了吻老爸那斑斑点点的红额头,轻声说:“我们总会找到人的。”
第九章
特莱恩公司的总部看起来就像铬制磨砂的五边形,每一边都是一栋七层楼的“侧楼”。大楼的底部是停车场,里面停满了宝马、陆虎和各式各样的名牌汽车,我目光所及的范围内还未看到有预留的空车位。
我走向B座的“大堂前台”——也就是接待员——报上了我的名字。她指了指一张写着“访客”的可粘贴标签。我拿起来贴在灰色阿玛尼西服的胸袋上,在大堂里等一位叫斯蒂芬妮的女士来接我。
这次是副总裁汤姆·龙格尔在招人,斯蒂芬妮正是龙格尔的助理。我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告诉自己要放松,尽量表现自然。我暗暗提醒自己:我是有备而来的。特莱恩的一个产品市场经理突然调任了,因此他们正在招人填上他的位置。而我,简直就是为这份工作度身订制的——天生就是这块料,再加上后天的培养——完美的理想人选。几周前,几个猎头就得到了消息,说怀亚特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小伙儿,炙手可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一次行业大会的闲聊中,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自此,我的语音信箱里塞满了招聘人员的留言。
而且,我也提前对特莱恩公司作了一番了解。据说特莱恩建立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是消费型电子产品的龙头老大。它的创始人是极富传奇色彩的奥古斯丁·戈达德。特莱恩员工对他的昵称不是格斯(在英语中“格斯”是“奥古斯丁”的昵称——译者注),而是“Jock”(指那种身材魁梧,长得很帅,很富有男子气概的运动员——译者注)。他简直就是个偶像。奥古斯丁毕业于加州理工学院,曾在海军服役,先在飞兆半导体公司工作,然后又去了洛克希德公司,他在彩色显像管的生产工艺上取得过突破性的成就。在大家眼里他是个天才,但又有别于那些建立了巨型国际公司的专横霸道的天才——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显然不是个混球。员工们喜欢他,对他无比忠诚。他与大家不常接触,但是在大家心里他就像个慈父。偶尔有人看到他,就会传出Jock·戈达德“惊现”某某处的新闻,仿佛他就是个飞碟。
尽管特莱恩已经不再生产彩色显像管了,但索尼、三菱以及其他为美国生产电视机的厂家都必须事先获得戈达德牌显像管的生产许可证。之后,特莱恩公司转入了电子通信市场,于是著名的戈尔德调制解调器又大大地推动了电信市场的发展。现在特莱恩生产手机、传呼机、计算机元件、激光彩色打印机、个人数字助理等产品。
一个瘦削而结实的棕色卷发女人突然从一扇门里走出来,进了大堂。“这位一定是亚当吧?”
我礼貌得体地与她握手,说:“很高兴见到你。”
“我叫斯蒂芬妮,”她说,“我是汤姆·龙格尔的助理。”说完她领我乘电梯到了六楼。一路上我们随意聊了聊。我尽力让自己听起来热情善谈,但又不是喋喋不休,而她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六楼是那种典型的“办公区农场”——一个接一个的格子间铺满了整层楼,一望无际——即使是大象那样的高度,也不可能一眼望得到边。她带着我走进办公区,我们经过的路就像是迷宫,就算一路扔着面包屑来做记号我也没法自己走回电梯那儿。这儿的一切都与其他标准化公司别无二致,只有一点有所不同,在经过一台电脑显示器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的屏保图案居然是Jock·戈达德的三维头像。屏幕上戈达德的头像就像电影《驱魔人》里的琳达·布莱尔一样不停地旋转,还不时地露齿而笑。要是在怀亚特公司——我的意思是把尼克·怀亚特的头像也制成屏保——怀亚特的那群打手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我们走到一间会议室,门上的牌子上写着“斯图贝克”(美国的一个汽车品牌——译者注)。
“嗯?斯图贝克?”我不解地问。
“是的,所有的会议室都是以美国经典汽车品牌命名的,有野马、雷鸟、克尔维特、卡玛洛等。Jock热爱美国车。”在说“Jock”时她故意改变了一下声调,就好像是在上面加了个引号,似乎是在表明她和CEO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只是每个人都叫他Jock,因此她也只能随大流。“想喝点什么吗?”
朱迪丝·波尔通教我最好是做出肯定的回答,因为人们都喜欢施人以方便的感觉。而这里的每个人,甚至是行政秘书,之后都会上报他们对我的意见。“可乐,雪碧,什么都行。”我回答——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太过挑剔——“谢谢。”
我没有在桌首就座,而是在会议桌的一边坐下,正对着门口。几分钟后,一个体态结实的男人突然“跳”进了会议室。他身穿卡其裤,深蓝色的衬衫上印着特莱恩的标志。汤姆·龙格尔,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波尔通博士为我准备的档案里就有他的资料。他是事业部个人通讯分部的副总裁,四十三岁,有五个孩子,狂热的高尔夫球迷。斯蒂芬妮端着一听可乐和一瓶阿夸菲纳矿泉水紧随其后。
他跟我握了握手,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亚当,我叫汤姆·龙格尔。”
“很高兴与您见面。”
“很高兴见到你。我听到了不少有关你的好话。”
我微笑着谦虚地耸了耸肩,暗想:龙格尔连领带都没系,而我则穿着正式得像个丧礼司仪。朱迪丝·波尔通之前提醒过我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但又说去面试穿得过于隆重总比太随便好,起码能表现对对方的尊敬嘛。
他在我旁边坐下,转过来面对着我。斯蒂芬妮离开了会议室,出去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敢打赌在怀亚特工作肯定很紧张。”他的嘴唇非常薄,笑容总是飞快地一闪而过。他的脸部皮肤粗糙,红红的,不知是打多了高尔夫球还是痤疮所致。他的右腿像个活塞一样上下抖动。他充满活力,甚至是精力过剩,就像服用了过量的咖啡因。我的语速也随他加快了。我猛然记起他是摩门教徒,是不服用咖啡因的。还好我在见他前没喝咖啡,否则他可能早已飞到星际轨道去了。
“我喜欢紧张。”我回答。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们也一样。”他又飞快地收放了一次笑容,“我想我们这儿的A型人(科学家认为心脏病的发作和一种称为“A型”的特殊性格有关。“A型”的人一直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太多的事,或克服太多的障碍,他们表现得很有进取心、竞争力,而且野心勃勃地想要拥有权力和获得一番成就——译者注)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他旋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我总说在特莱恩工作很棒,自由自在,就像在休假一样。你可以随时收发邮件登录语音信箱,干你想干的任何事情,但是,伙计,你得为自己浪费的时间付出代价。当你回过神来,语音信箱已经塞满了留言,你会像一颗葡萄一样被剩下的工作碾碎。”
我点点头,赞同地笑了。在高科技公司里,就连市场部的人员说起话来都喜欢像工程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