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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大款。”
片刻,任秋风耐着性子,用商量的语气说:“江雪啊,有件事,我要给你通
报一下,上海的情况不太好。也可以说,很不好……那个胡梅花,我已经把她撤
了。找你来,就是商量一下,看谁接替她合适。”
江雪望着他,想了想说:“你觉得谁合适?”
任秋风语重心长地说:“上海是全国最大的城市,是商业界的必争之地,这
个位置非常重要。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去最合适。怎么样?”
江雪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是,你晚了一步。不过,有这么多的
硕士博士,你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强。”
任秋风心里一沉,愣愣地望着她……
江雪郑重地说:“任董,感谢你对我的信任。金色阳光现在是人才济济,也
不缺我一个。所以,我决定辞职。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说着,她从挎着的包
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辞职书,放在了任秋风的老板台上。
任秋风先是怔怔地,立时又显得很失控,他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好象是忍了
很久了,现在已忍无可忍,他伸手抓起那份“辞职报告”,一下子把它撕得粉碎!
一边撕一边吼道:“你想逃跑?你,你是个可耻的逃兵!”
江雪站在那里,居然很沉静地说:“恰恰相反。现在是金色阳光的最好时期。
我觉得,你又新召聘了这么多的人才,不需要我了。”
任秋风有些敏感地望着她,大声吼道:“江雪,你老实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了?我告诉你,你看到的那些问题是局部的,是可以扭转的!我,我也并不象你
想像的那样坏!……”
江雪说:“我知道。”
任秋风十分气愤,他象受困的狼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白手起家,现在已干到了三十五家连锁店。国内国外都有我们的分支机构。
我们的商业航母就要建成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
江雪说:“我知道。”
任秋风突然停下来,直直地站在江雪面前,两眼逼视着她,悲伤地说:“你
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江雪说:“这不叫背叛。要说背叛,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吃错‘药’
了?”
任秋风恼羞成怒:“你——?!”
江雪突然又宛尔一笑,把话头拉过来说:“——我这是辞职。谈不上背叛谁?
我告诉你吧,我,要结婚了。我不想再干了。”
任秋风一怔,说:“你,跟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江雪说:“这,不需要你批准吧?”
任秋风喃喃地说:“我要知道这人是谁。我一定要知道这是谁。我还要,我
还要送他一份——大礼!”
江雪说:“你真想知道?”
任秋风说:“对,我要知道。你告诉我,这人是谁?”
江雪说:“好吧,我告诉你,这人是我的老师,齐康民。”
任秋风一下子沉默了,他很久不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也
好,也好。老康,是个好人。你怎么不早说?既然这样,我就不说什么了。你,
能不能不走?”
江雪说:“不能。”
任秋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突然停住身子,说:“如果,我把总经理的位置
让出来,你可以考虑么?”
不料,江雪很决绝地说:“不。”
任秋风在屋子里又走了一圈,回身逼视着江雪,说:“你是有准备的。是有
预谋的?!”
江雪知道,任秋风是个洞察一切的人,对他,在话里是不能有任何隐瞒的。
于是她说:“是。”
任秋风沉思良久,突然说:“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江雪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这时候她该不该说呢?她只是凭感觉行事,她
要走了……她只好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累了。我想歇歇。我想,
找一个肩膀靠一靠。”江雪最后说的这句话,是大有含意的。
可惜的是,任秋风正在气头上,他根本没理会江雪说什么……只是一摆手说
:“不。你肯定是看到什么了。以你的精明,你不会无缘无故走的?告诉我,你
看到什么了?”
江雪知道,她什么也不能说。可是,任秋风一直对她不错,况且,两人又是
有过那种关系的,话已到了嘴边上……她犹豫着。
没有想到的是,任秋风由于气愤,说着说着话题又转了,他一拍桌子说:
“——你知道么,你这叫突然袭击!”
江雪说:“我有那么重要么?”
任秋风敲着桌子说:“在最关键的时候,你们都要离开……你是翅膀硬了。
走吧,都走吧。”
江雪默默地望着他,有那么一刹那间,她甚至不想走了……如果他能说一句
话,说她最愿意听的那句话,那怕是一个字,那么,她也许不会走的。可他没有
说。在他心里,怕还是爱着上官呢。
往下,任秋风悲伤地摆了摆手,说:“你要走,就走吧。你为金色阳光做过
贡献。房子,车,还有股份,你都可以带走。”
此刻,江雪有一点点动情……她望着任秋风,说:“谢谢。”
任秋风背过身去,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江雪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希望你……将来不要记恨我。”
这时候,任秋风神思已乱,他只是默默地、有些忧伤地说:“千里搭长棚,
没有不散的筵席,去吧。要是想回来,随时还可以回来。”
江雪站在那里,心里想,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个男人……她说:“任总,我
走了。”
任秋风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摆了一下手。
待江雪走后,任秋风在屋子里慢慢地踱着步子……不知怎地,他的身架一下
子松下来,腰象是也有些驼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身子,木木地站了一会儿,
又快步走到老板台前,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当一个秘书推门走进来时,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你给我调查一下江雪,
看她都跟哪些人接触……”
二十一章
一齐康民一直在悄悄地调查江雪。
在中原商学院,自认为“学问第一”的齐教授,是个有名的书橱。他看书很
杂,从康德到普鲁斯特,从孔老夫子到易经八卦,他是无所不知。所以他从弗洛
伊德那里有了一个独特发现,他的发现是从伟大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那里延申出
来的。弗洛伊德研究人的“潜意识”;而齐教授更关注“意识的起源”或叫作
“童年意识”。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背着“童年”行走的,一个
人的童年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要说伤害的话,童年的烙印,可以说是一生当
中最大的伤害了。正是他,发现了江雪眼里的、与众不同的“蚂蚁”;也正是他,
把江雪当作心理学意义上的“病例”来研究的。他要追踪的,是这些“蚂蚁”的
来历。
齐康民查过江雪的档案。档案很简单:江雪,女,曾用名,江桂花,汉族,
1966年12月29(?)生,藉贯,山西洪洞县……这个藉贯显然是不确定的。从下
边的学历上看,她一直生活在平原上,与山西似乎不搭界。这也许是江雪在填表
时故意做的伪,或者是一种调侃?山西洪洞县有棵大槐树,明万历年间,那是个
大迁徙的集散地,有许多人从这里迁往全国各地,成了一代一代人的祖先。这也
仅是传说,难以为证。在父母这一栏里,江雪在不同的表格里,有不同的填法,
后来的表格与原填表格不符,有关父亲的姓氏和工作单位都用笔涂改过。如果细
细比照查对,就会发现原来填的好象是“医生”后为“工程师”,原为“刘”姓,
后改为姓“江”;母亲的姓氏也是改过的,先为“王月”又为“江淑琴”,后改
为“黄大兰”……经查询,表上填的所谓的父母“工作单位”里均没有这两个人,
这就成了一笔糊涂帐。
这反而更加激发了齐教授的探究欲。那年夏天,趁着一个假期,齐康民只身
来到了本省最西部的一个城市。这是一个县级市,有满城的槐树。齐康民几经周
折才找到了江雪表上填写的那所学校。江雪在表上填的是“红卫小学”,而现在
这所学校的名字叫“文峰小学”。“红卫小学”是文革时期的校名;现在的小学
是一个叫靳文峰的大款捐钱新盖了教学楼,就此改名为“文峰小学”了。据说,
文革前,这所学校还有一个校名,叫“三眼井小学”,已经被遗忘了。齐康民先
后来了三次,才逐渐弄清了这三个校名之间的传承关系。
齐康民最幸运的是第三次。第三次来,齐康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