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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这一些,他站起身来要出门了。
『嵇老爷,』瑞云问,『是不是回家吃饭?』
『明天就要动身,今天有好些事要料理,中午赶不回来,晚上有个饭局。』
『那么,行李要收拾?』
『这要麻烦你了!行李不多带。』嵇鹤龄说,『每趟出门,我都带张贵一起走,这一次不必了。要带些什么东西,张贵知道。』
嵇鹤龄到二更天才回家,带了个客人来∶胡雪岩。
一进门便觉得不同,走廊上不似平常那样黑得不堪辨识,淡月映照,相当明亮,细看时是窗纸重新糊过了。走到里面,只见收拾得井井有条,乱七八糟、不该摆在客厅里的东西,都已移了开去,嵇鹤龄顿有耳目清凉之感,不由得就想起太太在世的日子。
『嵇老爷回来了!』瑞云从里面迎了出来,接着又招呼了胡雪岩。
『费心,费心!』嵇鹤龄满面含笑的拱手道谢。
『如何?』胡雪岩很得意的笑道∶『我说这位瑞姑娘很能干吧!』
『岂但能干?才德俱备。』
这完全是相亲的话了,否则短期作客,代理家会,哪里谈得到什么『才德』?瑞云懂他们的话,但自觉必须装得不懂。从从容容地指挥小青倒茶、装水烟。等主客二人坐定了才说,煮了香粳米粥在那里,如果觉得饿了,随时可以开出来吃。
嵇鹤龄未曾开口,胡雪岩先就欣然道好∶『正想吃碗粥!』
于是瑞云转身出去,跟着就端了托盘进来,四个碟子,一壶嵇鹤龄吃惯了的「玫瑰烧『,一瓦罐热粥,食物的味道不知如何?餐具却是异常精洁。
嵇鹤龄从太太去世,一切因陋就简,此刻看见吃顿粥也颇象个样子,自然觉得高兴。
『来,来!』他招呼着客人说∶『这才叫「借花献佛」,如果不是瑞姑娘,我简直无可待客。』
『嵇老爷!』瑞云心里也舒服,但觉得他老是说这么客气的话,却是大可不必,『你说得我都难为情了。既然来到府上,这都是我该做的事,只怕伺候得不周到,嵇老爷你多包涵!』说着,深深看了他一眼,才低下头去盛粥。
看他们这神情,胡雪岩知道好事必谐,便忍不住要开玩笑了,『鹤龄兄,』
他说,『你们倒真是相敬如宾!』
『原是客人嘛!』嵇鹤龄说∶『应当敬重。』
瑞云不响,她也懂胡雪岩那句话,只觉得怎么样说都不好,所以仍旧是装作不懂,悄悄退了出去。
『鹤龄兄,』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胡雪岩换了个座位,由对面而侧坐,隔着桌角。低声说道,『此刻我要跟你谈正事了。你看如何?』
这样逼着问,嵇鹤龄不无受窘之感,笑着推托说∶『等我新城回来,再谈也不迟。』
『对!本来应该这样。不过,我等你一走,也要马上赶到上海去。彼此已成知交,我不瞒你,我的一家一当都在那几船丝上,实在怕路上会出毛病,这话一时也说不清楚,且不去谈它。到了上海,我要看机会脱手,说不定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那时你早就回到了杭州。你们情投意合,就等我这个媒人。你们急,我也急,倒不如趁现在做好了媒再走。喜酒赶不赶得上,就无所谓了。』
『阁下真是一片热肠!』嵇鹤龄敬了他一杯酒,借此沉吟,总觉得不宜操之过急,便歉然说道∶『可能再让我看一看?』
『还看什么?』胡雪岩不以为然地问他∶『第一,你我的眼光,看这么个人还看不透?第二,如果不是你所说的「才德俱备」,王太太又何至于当她心肝宝贝样,留到这个岁数还不放?』
『这倒是实话。』
『再跟你说句实话,纳宠到底不比正娶,不用想得那么多。』
『好了!我从命就是了。』嵇鹤龄又敬他酒,表示谢媒。
『慢慢,你从我的命,我的命令还没有下呢!』胡雪岩说∶『我在王太太面前拍了胸脯来的,如果三两年以后,她没有什么错处,你就要预备送她一副「诰封」。』
『那自然。我也不会再续娶了,将来把她扶正好了。』
『话是你说的。』胡雪岩特意再钉一句∶『你将来会不会做蔡伯喈、陈世美?这要「言明在先」,我好有交代。』
嵇鹤龄笑了,『亏你想得出!』他说,『我又不会中状元,哪里来的「相府招亲」?』
『我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那我这头媒,就算做成功了。好日子你们自己去挑,王太太当嫁女儿一样,有份嫁妆。至于你的聘礼,』胡雪岩说,『有两个办法,你挑一个。』
『这也是新鲜话。你说个数目,我来张罗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好挑?』
『我做事向来与众不同。第一,我想以三方面的交情,你的聘礼可以免了。第二,如果你一定要替尊宠做面子,我放笔款子给你。两个办法你自己挑。』
『我自然要给她做面子,而且已经很见王太太的情了,聘礼不可免。』
嵇鹤龄沉吟了一会说,『借钱容易,还起来就难了。』
『一点都不难。这趟新城的差使办成功,黄抚台一定放你出去,说不定就是雪公湖州府下面的县缺。那时候你还怕没有钱还帐。』
嵇鹤龄通盘考虑了一下,认为这笔钱可以借,便点点头说∶『我向宝号借一千银子。利息可要照算,不然我不借。』
胡雪岩不响,从马褂夹袋里掏出一叠银票,拣了一张放在嵇鹤龄面前,数目正是一千两。
『你倒真痛快!』嵇鹤龄笑道∶『也真巴结!』
『我开钱庄做生意,怎么能不巴结?你把银票收好,如果要到我阜康立折子,找我的档手,名叫刘庆生。』
『多谢了!我先写张借据。』
这也现成,胡雪岩随身带着个『皮护书』,里面有空白梅红八行笺,墨盒和水笔。嵇鹤龄用他那笔凝重中不失妩媚的苏字,即席写了张借据,连同银票一起交了过去。
『这为啥?』胡雪岩指着银票,诧异地问。
『礼啊!』嵇鹤龄说,『我明天一早就动身了,拜托你「大冰老爷」,代为备个全帖,送了过去。』
『这也不必这么多┅┅』
『不,不!』嵇鹤龄抢着说,『十斛量珠,我自觉已太菲薄了。』
胡雪岩想了想说∶『也好。我倒再问你一声,你预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既然事已定局,自然越快越好。不让我怕委屈了瑞云。』嵇鹤龄说∶
『果然如你所说的,新城之行,圆满归来,有个「印把子」抓在手里,她不也算「掌印夫人」了?』
『你这样想法,我倒要劝你,』胡雪岩居然也掉了句文∶『少安勿躁。』
『对!我听你的话。』嵇鹤龄欣然同意∶而且也要等你回来,我叫她当筵谢媒!『
他们在大谈瑞云,先还有些顾忌,轻声相语,到后来声音越说越大,瑞云想不听亦不可得,一个人悄悄坐在门背后,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有些喘不过气来,特别是那『掌印夫人』四个字,入耳应象含了块糖在嘴里。不过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大服贴的感觉,无论如何总要先探一探自己的口气!就看得那么准,把得那么稳,自作主张在商量办喜事的日子!还说『谢媒』,难道一定就知道自己不会反对?说啥是哈,听凭摆布。
正在这样盘算,听得外面嵇鹤龄在喊∶『瑞姑娘!』
『来了!』她答应一声,手已经摸到门帘上,忽又缩了回来,摸一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发烫。这样子走不出去。但不出去恰好告诉人她在偷听,想一想还是掀帘而出,却远远地垂手站着。
『瑞云,』胡雪岩说道∶『我要走了!』
『等我来点灯笼。』她正好借此又避了开去。
『不忙,不忙!我有句话问你。』
『是,胡老爷请说。』
『嵇老爷因为你替他管家,承情不尽,托我在上海买点东西来送你。你不必客气,喜欢什么,跟我说!』
『不敢当。』瑞云答道∶『怎么好要嵇老爷破费?』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你自己说。『胡雪岩又说,』如果你不说,我买了一大堆来,跟你们嵇老爷算帐,反而害他大大地破费了!『
瑞云心想,这位胡老爷实在厉害!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真的买了一大堆用不着的东西回来,虽不是自己花钱,也会心疼。照此看来,还是自己说了为是。
不过瑞云也很会说话,『胡老爷跟嵇老爷也是好朋友,不肯让嵇老爷太破费的。』她看了嵇鹤龄一眼又说∶『胡老爷看着办好了。』
『这也是一句话,有你这句话,我就好办事了。总而言之,包你们都满意,一个不心疼,一个不肉痛!』
皮里阳秋,似嘭似谑,嵇鹤龄皱眉,瑞云脸红,她不想再站在那里,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