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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胡雪岩内心也很兴奋。他把如何帮老张开丝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其中关键所在的阿珠。
而郁四却是知道老张,并且坐过张家的船的,『原来是老张!』他说,『这个人倒是老实的。他有个女儿,长得很出色。』
既说到这上面,胡雪岩不能再没有表示,否则就不够意思了。但这个表示也很难,不便明说,唯有暗示,于是他笑一笑说∶『开这个丝行,一半也是为了阿珠。』
『噢!』真所谓『光棍玲珑心』,郁四立刻就懂了,『你眼光真不错!』
『这件事还有点小小的麻烦,将来说不定还要请郁四哥帮忙。这且不谈。
郁四哥,你看这个丝行,我们是合在一起来做,还是另设号子?『
『也不必合开丝行,也不必另设号子。老张既是你面上的人,便宜不落外方,将来我们联手做洋庄,就托老张的丝行进货好了。』
老张的丝行连招牌都还未定,已经有了一笔大生意,不过胡雪岩也很漂亮,『既然如此,将来我叫老张在盈余当中,另提一笔款子来分。』他说『这是小事。』郁四说∶『胡老板,你先照你自己的办法去做,有什么办不通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等明天晚上约了人来谈过,我们再商量我们合伙的事。』
就这样素昧平生的一席之谈,胡雪岩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合伙人。离了碧浪春,不远就是恒利,那里的档手赵长生,早就接到了张胖子的信,知道胡雪岩的来头,接了进去,奉如上宾。
谈到本行,胡雪岩可就不如谈丝行那样事事要请教别人,略略问了些营业情况,就已了然,恒利的生意做得很规矩,但规模不大,尚欠开展。照自己做生意,锐意进取的宗旨来说,只怕恒利配合不上。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头寸调度得灵活。他心里在想,恒利是脚踏实地的做法,不可能凭自己一句话,或者一张字条,就肯多少多少先付了再说,这样子万一呼应不灵,关系甚重。那么,阜康代理湖州府库、乌程县库,找恒利做汇划往来的联号,是不是合适?倒要得新考虑了。
由于有此一念,他便不谈正题,而赵长生却提起来了,『胡老板,』他说,『信和来信,说是府、县两库,由胡老板介绍我们代收代付,承情之至。
不知道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说法,要请教。『
胡雪岩心思极快,这时已打定了一个于己无损,于恒利有益,而在张胖子的交情方面,足以交代得过去的折衷办法,『是这样的,』他从容不迫地答道,『本地府、县两库,王大老爷和杨师爷商量结果,委托阜康代理。不过阜康在湖州还没有设分号,本地的支付,我想让给宝号来办。一则是老张的交情,再则是同行的义气,其中毫无说法。』
所谓『毫无说法』就是不必谈什么条件,这真是白占便宜的帮忙,赵长生既高兴,又感激,不断拱手说道∶『多谢,多谢!』
『长生兄不妨给我个可以透支的数字,我跟里头一说,事情就算成功了。
改一天,我请客,把杨师爷和户书郁老四找来,跟长生兄见见面。『
府、县衙门的师爷,为了怕招摇引起物议,以致妨碍东家的『官声』,无不以在外应酬为大忌,郁四在湖州的手面,赵长生亦是深有所知的,现在听胡雪岩是招之即来的语气,而且对郁四用捻友知交的称呼,便越发又加了几分敬重,于是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地不同了。
『当然是恒利请客。胡老板!』他双手放在膝上,俯身向前。用很清楚的声音问道∶『我先要咱问一声,不晓得府、县两库,有多少收支?』
『这我倒还不大清楚。照平常来说,本地的收支虽不多,不过湖州富庶,又是府、县两衙门,我想经常三五万银子的进出总有的。』
『那么,』赵长生想了想,带些歉意地说,『恒利资本短,我想备两万银子的额子,另外我给宝号备一万两的额子,请胡老板给我个印鉴式样。』
『好的!』胡雪岩原不想要他那一万银子的透支额,但谢绝好意,一定会便赵长生在心里难过,所以平静地又说,『至于阜康这方面跟宝号的往来,我们另外订约,都照长生兄的意思好了。』
『是!是!我听胡老板的吩咐。』
『一言为定。』胡雪岩站起来说,『我告辞了。』
赵长生要留他吃午饭,情意甚殷,无奈胡雪岩对恒利的事,临时起了变化,急于要去安排妥帖,所以坚辞不肯,只说相处的日子正长,不必急在一时。然后订下第二天上午再见面的后约,离了恒利。
从恒利又回到了碧浪春,俨然常客,立刻便有好些人来招呼,胡雪岩直言问道∶『我有要紧事,要看郁四哥,不晓得到哪里去寻找他呢?』
『有地方寻找,有地方寻找。』有个姓钱的招呼一个后主∶『小和尚!
你把胡先生带到「水晶阿七,那里去!『
胡雪岩道过谢,跟着小和尚出店向西,心里在想,『水晶阿七』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呢?先得弄清楚了再说。
等他一问,小和尚调皮的笑了,『是个「上货」!』他说,『郁四叔的老相好,每天在她那里吃中饭,打中觉。』
原来是个土娼,郁四哥看中的,当然是朵名花,『怎么叫「水晶阿七」呢?』他又问。
『水晶就是水晶。』小和尚笑道∶『莫非胡先生连女人身上的这个花样都不知道?』
一说破,胡雪岩自己也觉得好笑,便不再多问,只跟着他曲曲折折进了一条长巷,将到底时,小和尚站定了脚说∶『胡先生,你自己敲门,我不进去了。』
『为什么?』
小和尚略有些脸红,『郁四叔不准我跟水晶阿七见面。』他说。
『原来如此!』胡雪岩拱拱手说,『劳步,劳步!』等小和尚走远了,他才敲门,应门的是个小姑娘,等他说了来意,立刻引进。刚刚上楼,就闻得鸦片烟的香味,揭开门帘一看,郁四正在靠云吐雾,大红木床的另一面,躺着一个花信年华,极其妖艳的少妇,自然是水晶阿七了。
郁四因为烟枪正在嘴时,只看着他招手示意,阿七替他捧着烟斗也不能
起身,只抛过来一个媚笑。胡雪岩不由得心中一荡,怪不得郁四不准小和尚上门!他在想,这个媚眼勾魂摄魄,有道行的老和尚都不能不动心,何况『小和尚』?
一口气把一筒烟抽完,郁四抓起小茶壶喝了口茶,急急起身问道∶『你怎么来的?来,来,躺一躺。』
等他说到这句话,水晶阿七已经盈盈含笑,起身相让。胡雪岩觉得不必客气,便也含笑点头,撩衣上了烟榻。
『阿七!这是胡老板,贵客!』
『郁四哥,』胡雪岩纠正他说,『你该说是好朋友!』
『对,对。是贵客也是好朋友。』
于是阿七一面行礼,一面招呼,然后端张小凳子坐在床前替郁四装烟。
『你怎么来的?』郁四又问。
『先到碧浪春,有个后生领了我来的。』胡雪岩特意不提小和尚的名字。
『想来还不曾吃饭?就在这里将就一顿。阿七,你去看看,添几个中吃的菜!』
等阿七去照料开饭,胡雪岩和郁四便隔看烟勺,低声交谈,他直追来意,说要抽回禀帖,重新写过。
『怎么写法?』
『恒利的规模不大,我想分开来做,本地的收支归恒利,汇到省里的款子,另外委托别家。』
『你想托哪一家?』
『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了。』胡雪岩问∶『郁四哥,你有没有熟的钱庄?』
『有!』郁四一面打烟,一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久,他才问道∶『你的意思要我替你找一定?』
『是啊!』
『假使换了别人,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哪一家靠得住。现在是你托我,话当另说,做钱庄你是本行,无须找我,找到我总有说法。自己人,你尽管实说,看我替你想得对不对?』
听这番话,郁四已经胸有成竹,为自己打算好了一个办法。这当然要开诚布公来谈,但以牵连着王有龄和杨用之,措词必须慎重,所以这样答道∶『什么事瞒不过你郁四哥。我跟王大老爷有一段特别的交情,杨师爷也相处得不借,不过公事上要让你们交代得过去,决不能叫帮忙的朋友受累,这是我在外面混,铁定不移的一个宗旨。郁四哥,你就是不是?』
当然是罗!胡雪岩说这段话的用意,一则是为王有龄和杨用之『撇清』,再则也是向眼前一见成为知交的朋友表明,他不会做出什么半吊子的事来。
郁四懂得这意思,所以虽未开口,却是不断点头。
『 「钱庄代理公库的好处,无非拿公款来调度,不过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