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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说到新丝上市,不打算交货了。将来真的这样子,恐怕彼此要破脸了。『胡雪岩隐约听说过这回事,其中还牵涉到一个姓赵的』教民『,但不知其详,更不知谁是谁?不过赫德话中的分量,却是心里已经掂到了。
『鹭翁,』他问∶『你要我怎么帮怡和的忙,请你先说明了,我来想想办法。』
『雪翁一言九鼎。既然怡和付了定洋,想请雪翁交代一声,能够如期交货。』
胡雪岩心想赫德奸滑无比,他说这话,可能是个陷井,如果一口应承,他回到京里说一句,养蚕做丝的人家,都只凭胡某人一句许,他们的丝,说能卖就卖;说不能卖,谁也不敢卖。那一来总理衙门就可能责成他为了敦睦邦交,一定要让怡和在乡下能直接买丝,这不是很大的难题。于是胡雪岩答说∶『一言九鼎这句话,万万不敢当。丝卖不卖,是人家的事,我姓胡的,不能干预;干预了他们亦未必肯听。不过交易总要讲公道,收了定洋不交货,说不过去;再有困难,至少要还定洋。鹭翁特为交代的事,我不能不尽心力去办。这样,』他沉吟了一下说∶『听说其中牵涉到一个姓赵的,在教堂做事;我请应春兄下去,专门为鹭翁料理这件事。』『承情之至。』赫德拱拱手道谢。
『请问赫大人,』古应春开口问道∶『能不能让怡和派个人跟我来接头。』
『怡和的东主艾力克就在杭州。』赫德用英语问道∶『你们不是很熟吗?』
『是的,很熟。而且听说他也到杭州来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他。』
『你到我这里来好了。』梅藤更插进来说。
『好。』古应春答说∶『我明天上午到广济医院去。』送走了客人,胡雪岩跟古应春还有话要谈。酒阑人散,加以胡家的内眷,都在灵隐陪侍老太太,少了二、三十个丫头,那份清静简直就有点寂寞了。
『难得,难得!今天倒真是我们弟兄挖挖心里的话的辰光。应春!今天很暖和,我们在外面坐。』『外面』指的镜槛阁的前廊,因为要反映阁外的景致,造得格外宽大,不过凭栏设座,却在西面一角,三月十一的月亮也很大了,清光斜照,两人脸上都是幽幽地一种肃散的神色。
『应春,』胡雪岩说∶『我这几天有个很怪的念头,俗语说「人在福中不知福」,这句话不晓得对不对?』
古应春无从回答,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很怪的念头』。
『我们老太太常说要惜福,福是怎么个惜法?』『这——』古应春一面想,一面说∶『无非不要太过分的意思福不要享尽。』
『对,不过那一来就根本谈不到享福了。你只要有这样子一个念头在心里,喝口茶、吃口饭都要想一想,是不是太过分?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有啥味道?』
古应春觉得他多少是诡辩,但驳不倒他,只好发问∶『那末,小爷叔,你说应该怎么样呢?』
『照我想,反倒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才真是在享福。』『小爷叔,你的意思是一个人不必惜福?』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享福归享福,发财归发财,两桩事情不要混在一起,想发财要动脑,要享福就不必去管怎么样发财。』『小爷叔』,古应春笑道∶『你老人家的话,我愈听愈不懂。』
胡雪岩付之一笑,『不但你愈听愈不懂,我也愈想愈不懂。』他急转直下地说∶『我们来想个发财的法子——不对,想个又能发财,又要享福的法子。』古应春想了一会,笑了,『小爷叔,』他说,『法子倒有一个,只怕做不到;不过,就算能够做到了,恐怕小爷叔,你我也决不肯去做。』『说来听听,啥法子?』
『「嫖能倒贴,天下营生无双」。那就是又发财又享福的法子。』
『这也不见得!』胡雪岩欲语不语,『好了,我们还是实实惠惠谈生意。今天我冒冒失失答应赫德了,你总要把我这个面子绷起来。』『那还要说!小爷叔说出去了,我当然要做到,好在过了今天就没有我的事;明天上半天去看艾力克,下半天来开销我带来的那班人,后天就可以动身。』『要带什么人?』
古应春沉吟一会说∶『带一个丝行里的伙计就够了。要人,好在湖州钱庄典当、丝行里都可以调动,倒是有一样东西不可不带。』『是啥?』
『藩司衙门的公事——』
『为啥?』胡雪岩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道公事给湖州府,要这样说∶风闻湖州教民赵某某仗势欺人,所作所为都是王法所不容,特派古某某下去密查,湖州府应该格外予以方便。』『古某某』是古应春自称。他捐了个候补通判的职衔,又在吏部花了钱,分发到浙江。
实际上他不想做官,又不想当差,只是有了这样一个头衔,有许多方便;甚至于还可以检便宜,这时候就是用得到的时候了。
『我有了这个奉宪命查案的身分,就可以跟赵某人讲斤头了,斤头谈不拢,我再到湖州府去报文,也还不迟。』『这个法子不坏!』胡雪岩说∶『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见德晓峰。』『上午我约好要去看艾力克,是不是下午看德藩台?』『只怕公事当天赶不及。』胡雪岩紧接着,『晚一天动身也不要紧。』
『好,那就准定后天动身。』
『应春,』胡雪岩换了个话题,『你明天见了艾力克,要问他要帐,他到底放出去多少定洋,放给什么人,数目多少,一定要他开个花名册。』『这——』古应春迟疑着,『只怕他开不出来,帐都在他洋行里。』
『不要紧,等他回上海再开。你告诉他,只要花名册开来,查过没有花帐,一定如数照付,叫他放心好了。』『小爷叔,』古应春郑重警告∶『这样做法很危险。』『你是说风险?』胡雪岩问∶『我们不背风险,叫哪个来背?』古应春想了一说∶『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先把款子付了给他,也买个漂亮。』『我正是这个意思,也不光是买个漂亮,我是要叫他知难而退;而且这一来,他的那班客户都转到我手里来了。』『还是小爷叔厉害。』古应春笑道∶『我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谈到这里,只见瑞香翩然而至,问宵夜的心开在何处?胡雪岩交代∶『就开到这里来!』古应春根本就吃不下宵夜,而且也有些疲累,很想早点归寝,但仿佛这一下会辜负瑞香的一番殷勤之意,怕她会觉得扫兴,所以仍旧留了下来。
不过一开了来,他倒又有食欲了,因为宵夜的只是极薄的香粳米粥,六样粥菜,除了醉蟹以外,其他都是凉拌笋尖之类的素肴。连日饱沃肥甘,正思清淡食物,所以停滞的胃口又开了。盛粥之先,瑞香问道∶『古老爷要不要来杯酒?』
『好啊!』古应春欣然答说∶『我要杯白兰地。』『有我们太太用人参泡的白兰地,我去拿。』说着,先盛了两碗粥,然后去取来浸泡在水晶瓶里的药酒,取来的水晶杯也不错,是巨腹矮脚,用来喝白兰地的酒杯。
这就使得古应春想到上个月在家请客,请的法国的一个家有酒窑的巨商,饭前酒、饭后酒,什么菜配红酒,什么菜配白酒,都有讲究。古应春原有全套的酒杯,但女仆不懂这套规矩,预备得不周全;七姑奶奶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在床空着急。如果有瑞香在,她便可以不必操心了。这样想着,不自觉抬头去看瑞香,脸上自然是含着笑意∶瑞香正在斟酒,不曾发觉,胡雪岩冷眼旁观,却看得很清楚。『湘阴四月里要出巡,上海的制造局是一定要去看的,那时候我当然要去等他。应春,我想等老太太的生日一过,让罗四姐先去看七姐;到时候我再跟他换班,那就两头都顾到了。你看好不好?』
『怎么不好?』古应春答说∶『这回罗四姐去,就住在我那里好了。』
『当然,当然,非住你那里不可的,不然就不方便了。』
古应春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无从猜测;不过由左宗棠出巡到上海,却想到了好些事。
『湘阴到上海,我们该怎么预备?』
『喔,这件事我早想到了,因为老太太生日,没有工夫谈。』胡雪岩答说∶『湘阴两样毛病,你晓得的,一样是好虚面子,一样是总想打倒李二先生。所以我在想,先打听打听李二先生当年以两江总督的身分到上海,是啥场面?这一回湘阴去了,场面盖过李二先生,他就高兴了。』『我记得李二先生是同治四年放江督的,十几年的工夫,情形不大同了。当年的「常胜军」,算是他的部下,当然要请他去看操;现在各国有兵舰派在上海,是人家自己的事,不见得会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