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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晓得。』
『怎么你会不晓得呢?』
『「凭天断」我怎么会晓得?』
『啥叫「凭天断?」』
『抽签。』胡雪岩签说∶『廿三家典当分做大中小三等,分等抽签,譬如顶大的有八家,这八家的管总合在一起抽签,抽到哪里是哪里。』『这样说,老唐抽到苏州到苏州,抽到镇江到镇江?』『不错。』
听得这话,月如将筷子一放,掩着脸踉踉跄跄地奔回卧室。胡雪岩大吃一惊,随即也跟了进去,只见她伏在床上,双肩耸动着在哭。
『月如,月如!』
尽管他推着她的身子,她却不理,但哭声仿佛止住了。『你到底为啥?无事端端地哭得好伤心。』『我怎么不要伤心?』月如脸朝里床口发怨言∶『你死没良心!把我骗到手,尝过新鲜了,马上想这么一个法子!叫老唐带着我充军充到外县,你好眼不见为净!
『这是从哪里说起?』胡雪岩不由得笑,『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把毫不相干的两桩事情扯在一起!』『哪里是毫不相干?老唐调到外县,我自然要跟了去,你好象一点都不在乎,玩过就算数了。』这番指摘,不能说她没有道理,胡雪岩细想了一会说道∶『你也不一定要老唐去,我替你另外买一幢房子。』『做你的小公馆?』
『也不是啥小公馆——』
胡雪岩有些词穷了,月如却毫不放松。
『不是小公馆是啥呢?』她说∶『就算作为是老唐买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在杭州,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复人家?而且你要来了,总归有人晓得的;跟你的人不说,自然会有人到螺蛳太太面前去说,总有一天带了人打上门来。那时候我除了投河跳井,没有第二条路好走。』话说得驳不倒,胡雪岩楞了好半晌说∶『月如,你晓得的,廿三家管总调动的事在前;我们今天会睡在一床,是我连昨天都没有想到的事。本来是两桩不搭界的事情,现在倒好象扯在一起了。你倒说说看,有啥好办法?』
月如故意沉吟了一会,方始说道∶『办法是有。先要问你,你是只想今天捡捡便宜呢,还是仍旧要我?』
『仍旧要你。』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原样不动。』
『怎么叫原样不动?』
『别家的管总,你尽管支调动,老唐仍旧管公济,』月如又说∶『老唐是帮你管典当的头脑,跟别家不同,他不动是说得过去的。』『那怎么说得过去?一有了例外,大家不服。』『那就大家不动。』月如又说∶『我是不懂做生意,不过照我想,做生意全靠人头熟,忽然之间到了陌生地方,两只眼睛墨黑;等到你看清楚,生意已经让别家抢走了。』胡雪岩心里七上八下,盘算来盘算去,苦无兼顾的善策,最后叹口气说∶『只好大家不动。』
唐子韶『美人计』,元宝街的下人很快地都知道了;不过胡老太太治家极严,将『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句俗语,奉为金科玉律,所以没有人敢到十二楼去说这个秘密。
但近处未传,远处却传到了;古应春以抑郁的语气,将这件事告诉了七姑奶奶,而七姑奶奶不信。
『小爷叔不是这种人。如果为了女人会把生意上商量好的事,推翻不算;小爷叔哪里会有今天这种场面,老早败下来了。』『我懒得跟你争。好在他就要来接左大人了,你不妨当面问问他。』
『我当然要当面问他。』七姑奶奶继续为胡雪岩辩护,『廿三家典当管总仍然照旧,一定有他的道理。小爷叔的打算不会错的。』第二天,胡雪岩就到了,仍旧住在古家;应酬到半夜十一点多钟才跟古应春一起回家,七姑奶奶照例预备了宵夜在等他们。
把杯闲谈之际,七姑奶奶闲闲问道∶『小爷叔,你廿三家典当管总调动的计划,听说打消了,是为啥?』『,七姐,请你不要问了。』一听这话,七姑奶奶勃然变色,立即问说∶『为啥不要问?』『七姐,有趣的事,大家谈谈;没趣的事谈起来,连带你也不高兴,何苦?』
『这样说,是真的了。真的姓唐的做了圈套,请你胡大先生去钻。小爷叔,你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说到『糊涂』二字,嘴已经歪了,眼睛也斜了,脸红如火;古应春叫声∶『不好!』赶紧上前去扶,七姑奶奶已在凳子上坐不住,一头栽在地上,幸好地上铺了极厚的波斯羊毛地毯,头没有摔破。
『是中风!』胡雪岩跳起身来喊道∶『来人!』
于是一面叫进人来,扶起七姑奶奶,一面打发人去延医——胡雪岩关照去请在咸丰年间曾入宫『请脉』、号称太医的曹郎中,但古应春相信西医,且有一个熟识的医主,名叫艾礼脱,所以另外派人去请。
时已夜半,叩门将医生从床上叫起来,自然得费些工夫。古应春倒还沉得住气,反是胡雪岩异样地焦争不安,望着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呼噜、呼噜』只在喉间作痰响的七姑奶奶,搓着手蹀躞不停。他知道七姑奶奶是听到他做了没出息的事,气恼过度,致生此变。倘或不治,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会一辈子疚歉在心,日子还过得下去?好不容易将医生等到了,先来的是艾礼脱,一看七姑奶奶躺在那里,用英语跟古应春说中风的病人,不宜横卧。古应春随即叫两名仆妇,把七姑奶奶扶了起来,靠在安乐椅上,左右扶持。西医看病,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艾礼脱打开皮包,取出听诊器挂在耳朵上,关照古应春解开七姑奶奶的衣钮,拿听筒按在她胸前听心跳。诊断完了,撬开牙关,用温开水设法将他带来的药丸,让她吞了下去。然后告诉古应春,六小时以后,如能苏醒,性命可保,他天亮后再来复诊。正在谈着,曹郎中到了;艾礼脱脸色不大好看,抗议式地对古应春说,看西医就不能看中医。这一下,让古应春为难了,跟胡雪岩商量,应该怎么办?『你相信西医,自然是你作主。曹郎中,病情他照看,方子由他照开,不吃他的药就是了。』『不错,不错!这法子好。』古应春照他的话办。
艾脱礼的本领不错,到了天亮,七姑奶奶居然张开眼睛了,但胡雪岩却倦得睁不开眼睛。
『小爷叔,你赶紧去睡一觉,下午还要去接左大人。』古应春说∶『尽管放心去睡,到时候我会叫你。』『能放心睡得着倒好了。』『小爷叔,死生有命;而且看样子也好转了,你不必担心。』话虽如此,胡雪岩如何放心得下?双眼虽涩重得睁不开,睡却睡不好,时时惊醒,不到中午就起身了。
『艾礼脱又来看病,说大致不要紧了,不过风瘫恐怕不免,带病延年,活上十几年的也多的是。』古应春说道∶『小爷叔办正事去吧,可惜我不能陪你;见了左大人,代我说一声。』『好,好!我会说。』左宗棠等过了慈禧太后的万寿,方始出京,奉准回籍扫墓,十一月甘五日到湖南省城长沙,第一件事是去拜访郭嵩焘。
郭嵩焘与左宗棠有一段重重纠结的恩怨。当咸丰八年左宗棠在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府中时,一切独断独行;一天骆秉章在签押房里看书,忽然听见辕门放铳,看辰光不是每天正午的『午时炮』,便问是怎么回事?听差告诉他∶『左师爷拜折。』连上奏折他都不知道,湖南巡抚等于左宗棠在做;因而得了个外号,叫做『左都御史』。巡抚照例挂『右副都御史』
衔,叫左宗棠为左都御史,意思是说他比『右副都御史』巡抚的权还要重。
其时有个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湖北恩施人,声名不佳,有一次去见左宗棠,谈到永州的防务情形,樊燮一问三不知,而且礼貌上不大周到,左宗棠大为光火,当时甩了他一个大嘴巴,而且立即办了个奏稿,痛劾樊燮『贪纵不法,声名恶劣』,其中有『目不识丁』的考语,也不告诉骆秉章就发出去了。樊燮是否『贪纵不法』,犹待查明,但『目不识丁』何能当总兵官?当下先革职、后查办。这『目不识丁』四字,在樊燮心里,比烙铁烫出来的还要深刻,『解甲归田』以后,好在克扣下来的军饷很不少,当下延聘名师教他的独子读书,书房里『天地君亲师』的木牌旁边,贴一张梅红笺,写的就是『目不识丁』四字。他告诉他的儿子说∶『左宗棠不过是个举人,就这么样的神气;你将来不中进士,不是我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倒也很争气,后来不但中了进士,而且点了翰林,早年就是名士,此人就是樊增祥。
一方面教子,一方面还要报仇『樊燮走门路,告到骆秉章的上司,两广总督官文那里,又派人进京,在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