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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任何筹饷的办法,都可以得到他的同意。
胡雪岩在左宗棠行辕中盘桓了两天,才回杭州。归来的这番风光,与去时大不相同;左宗棠派亲兵小队护送,自不在话下,最使他惊异的是,到了武林门外,发现有一班很体面的人在迎接,一大半是杭州的绅干,包括张秀才在内;其余的都穿了官服,胡雪岩却一个都不认识。此外,还有一顶绿呢大轿,放在城门洞里;更不知作何用处?胡雪岩颇为困惑,『是接我的吗?』他问何都司。
不用何都司回答,看到刘不才和小张;胡雪岩知道接自己是不错的了。果然,小张笑容满面地奔了上来。一把拉住马头上的嚼环,高声说道∶『这里前天晚上就得消息了!盼望大驾真如火旱之望云霓!』是何消息?盼望他回来又为何如此殷切?胡雪岩正待动问,却不待他开口;首先是一名武巡捕在马前打躬,同时说道∶『请胡大人下马,换大轿吧!』
『是这样的,』小张赶紧代为解释,『这是蒋方伯派来的差官;绿呢大轿是蒋方伯自己用的,特为来伺候。』『是!』那名武巡捕打开拜匣,将蒋益澧的一份名帖与一份请柬递了上来,『敝上派我来伺候胡大人;特为交代,本来要亲自来迎接,只为有几件紧要公事,立等结果,分不开身。敝上又说∶』请胡大人一到就会个面,有好些事等着商量。『这一说胡雪岩明白了,小张所说的』消息『,是指他奉委为善后局总办一事;大家如此殷切盼望,以及蒋益澧立等会面,当然是因为』万事莫如赈济急『,一切善后事宜,都待他来作了决定,方能动手兴办。
领会及此,他觉得不宜先跟蒋益澧见面。但此刻的蒋益澧。『等于一省长官,这样殷勤相待,如果不领他的情,是件很失礼的事;必得找一个很好的借口才能敷衍得过去。他的心思很快,下马之顷,已想好一套说词,』拜烦回复贵上,『他说∶』我也急于要进见,有好些公事请示。不过,这几天来回奔波,身上脏得不成样子;这样子去见长官,太不恭敬。等我稍为抹一抹身子,换一套干净衣服,马上就去。贵上的绿呢大轿,不是我该坐的;不过却之不恭,请你关照轿班,空轿子跟着我去好了。『于是先到张家暂息,将善后应办的大事,以及要求蒋益澧支持的事项,写了个大概,方始应约赴宴。
相见欢然,蒋益澧当面递了委札;胡雪岩便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上面写的是∶『善后急要事项』,一共七条∶第一、掩埋尸体,限半个月完竣。大兵之后大疫,此不仅为安亡魂,亦防疫疠。
第二、办理施粥,以半年为期。公家拨给米粮,交地方公正绅士监督办理。
第三、凡粮食、衣着、砖瓦、木料等民生必需品类,招商贩运,免除厘税,以广招徕。
第四、访查殉难忠烈,采访事迹,奏请建立昭忠祠。
第五、贼营拔出妇女,访查其家,派妥人送回。
第六、春耕关乎今年秋冬生计,应尽全力筹办。第七、恢复书院,优待士子。
『应该,应该!』蒋益澧说,『我无不同意。至于要人,或者要下委札,动公事,请雪翁告诉我,只要力之所及,一定如命。』『多谢芗翁成全浙江百姓。不过眼前有件事,无论如何要请芗翁格外支持。』胡雪岩率直说道∶『弟兄们的纪律一定要维持。』
蒋益澧脸一红,他也知道他部下的纪律不好;不过,他亦有所辩解∶『说实话,弟兄们亦是饿得久了——。』『芗翁,』胡雪岩打断他的话说,『饷,我负责;军纪,请芗翁负责。』蒋益澧心想,胡雪岩现在直接可以见左宗棠,而且据说言听计从;倘或拿此事跟上面一说,再交下来,面子就不好看了。既然如此,不如自己下决心来办。
于是他决定了两个办法∶一是出告示重申军纪,违者就地正法;二是他从第二天开始,整天坐镇杭州城中心的官巷口,亲自执行军法。
这一来,纪律果然好得多了。善后事宜,亦就比较容易着手;只是苦了胡雪岩,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身上掉了好几斤的肉,不过始终精神奕奕,毫无倦容。
左宗棠是三月初二到省城的;一下了轿,约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胡雪岩。
『惨得很!』左宗棠脸上很少有那样沮丧的颜色,『军兴以来,我也到过好些地方;从没有见过杭州这样子遭劫的!以前杭州有多少人?』
『八十一万。』胡雪岩答说。
『现在呢?』
『七万多。』
『七万多?』左宗棠嗟叹着;忽然抬眼问道∶『雪翁,不说八万,不说六万,独说七万多;请问何所据而云然?』『这是大概的估计。不过,亦不是空口瞎说。』胡雪岩答道∶『是从各处施粥厂、平粜处发出的「筹子」算出来的。』『好极!』左示棠大为嘉许,『雪翁真正才大心细。照你看,现在办善后,当务之急是哪几样?』
『当务之急,自然是振兴市面;市面要兴旺,全靠有人肯来做生意;做生意的人胆子小,如果大人有办法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到杭州来,市面就会浴量,百姓有了生路,公家的厘金税收,亦会增加。于公于私,都有莫大的好处。』『这无非在整饬纪律四个字,格外下功夫,你叫商人不要怕,尽管到杭州来做生意。如果吃了亏,准他们直接到我衙门来投诉;我一定严办。』『有大人这句话,他们就敢来了。』胡雪岩又问,『善后事宜,千头万绪,包罗太广;目前以赈抚为主,善后局是否可以改为赈抚局。』『不错!这个意见很好。』左宗棠随即下条子照办;一切如旧,只是换了个名字。
赈抚局的公事,麻烦而琐碎,占去了胡雪岩许多的功夫;以致想见一次左宗棠,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间。
这样迁延了半个月,专折奏报克复杭州的折差,已由京里回到杭州,为左宗棠个人带来一个好消息,『内阁奉口谕∶闽浙总督左宗棠自督办浙江军务以来,连克各府州县城池。兹复将杭州省城、余杭县城攻拔,实属调度有方。着加恩赏太子少保衔;并赏穿黄马褂。』此外,蒋益澧亦赏穿黄马褂∶『所有在事出力将士,着左宗棠查明,择优保奉。』
消息一传,全城文武官员,够得上资格见总督的无不肃具衣冠,到总督行辕去叩圆。左宗棠穿上簇新的黄马褂,分班接见,慰勉有加;看到胡雪岩随着候补道员同班磕头,特为嘱咐戈什哈等在二堂门口,将他留了下来。
等宾僚散尽,左宗棠在花厅与胡雪岩以便服相见。一见少不得再次致贺;左宗棠自道受恩深重,对朝廷益难报称,紧接着又向胡雪岩致歉,总克复杭州有功人员报奖,奏稿已经办好,即将拜发;其中并无胡雪岩的名字,因为第一次保案,只限于破城将士,以后奏保办理地方善后人员,一定将他列为首位。
胡雪岩自然要道谢,同时简单扼要地报告办理善后的进展,奉『以工代赈,振兴市面』
八个字为宗旨,这样一方面办了赈济;一方面做了复旧的工作。左宗棠不断点头,表示满意。然后问起胡雪岩有何困难?『困难当然很多,言不胜言,也不敢麻烦大人;只要力所能及,我自会料理,请大人放心。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已经三月下旬了,转眼「五荒六月』;家家要应付眼前。青黄不接的当口,能够过得过去,都因为有个指望;指望秋天的收成,还了债好过年,大人,今年只怕难了!『一句话提醒了左宗棠,悚然而惊,搓着手说∶』是啊!秋收全靠春耕。目前正是插秧的时候,如果耽误了,可是件不得了的事!『』大人说这话,两浙的百姓有救了。『
『你不要看得太容易,这件事着实要好好商量。雪翁,你看,劝农这件事,该怎么样做法?』
『大人古书读得多,历朝历代,都有大乱;大乱之后,怎么帮乡下人下田生产,想来总记得明明白白?』『啊,啊,言之有理。』左宗棠说,『我有,这方面是汉初办得好,薄太后的黄老之学,清静无为,才是真是与民休息。
就不知道当今两宫太后,能否象薄太后那样?『
胡雪岩不懂黄老之学,用于政务,便是无为而治;也不知道薄太后就是汉文帝的生母。
不过清静无为、与民休息这两句成语是听得懂,便紧接着他的话说∶『真正再明白不过是大人!要荒了的田地有生气,办法也很简单。三个字∶不骚扰!大人威望如山,令出必行,只要下一道命令,百姓受惠无穷。』『当然,这道命令是一定要下的。雪翁,你且说一说,命令中要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