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有时候跟阿巧姐遇见,两个人谈得很起劲。我们那位老师太,说来说去无非「前世不修今世苦」,劝她修修来世。这也不过出家人的老生常谈;哪知道阿巧姐倒有些入迷的样子。』一口气说到这里,七姑奶奶才发觉自己的猜想完全错了!照这段话听来,阿巧姐去看阿金,或者与那位师太有关;不是为了想铺房间。因而急急问道∶『怎样子的入迷?』『说起来真教人想不到。她那天来问我白衣庵的地址,我告诉了她;又问她打听地址何用?她先不肯说,后天被逼不过,才说实话∶要到白衣庵去出家!』七姑奶奶大惊失色∶『做尼姑?』
『哪个晓得呢?』阿金忧郁地答道∶『我劝了她一夜,她始终也没有一句确实的话;是不是回心转意了,哪个也猜不透。』『我猜不会的。』怡情老二却有泰然的神情,『阿巧姐这许多年,吃惯用惯从没有过过苦日子。尼姑庵里那种清苦,她一天也过不来。照我看——。』她不肯再说下去;说下去话就刻薄了。
照七姑奶奶想,阿巧姐亦未必会走到这条路上去。自宽自慰之余,却又另外上了心事;她不愿重堕风尘,固然可以令人松一口气,但这种决绝的样子,实在也是抓住胡雪岩不放的表示。看起来麻烦还有的是。
『现在怎么办呢?』七姑奶奶叹口气说,『我都没有招数了。』
怡情老二跟她交往有年,从未见她有这样束手无策的神情。一半是为她,一半为阿巧姐,自觉义不容辞地,在此时要出一番力。
『阿巧姐落发做尼姑是不会的,无非灰心而已!我们大家为她好,要替她想条路走!』
怡情老二向阿金说∶『她今年整四十岁了,这把年纪,还有啥世面好混?七姑奶奶预备替她做个媒——。』听她谈完张郎中,阿金亦颇为兴奋∶『有这样的收缘结果,还做啥尼姑!』她说,『难得七姑奶奶热心;我们跟阿巧姐是小姊妹,更加应该着力。这头媒做成功,实在是你阴功积德的好事。我看我们在这里空谈无用,不如此刻就去看她,我不相信三张嘴说不过也一个。
由于怡情老二与阿金很起劲,七姑奶奶的信心也恢复了,略想一想问道∶『阿金姐,二阿姐,你们是不是决心要帮阿巧姐的忙?』
『自然。』怡情老二说,『只要帮得上。』
『好的!那么两位听我说一句。凡事事缓则圆;又道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从今天起。索性叫胡老爷不必再跟阿巧姐见面;我们先把她的心思引开来,让她忘记有姓胡的这个人。这当然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所以我要先问一问两位;真要帮她的忙,一定要花功夫下去。从今天起,我们三个嬲住她,看戏听书吃大菜,坐马车兜风,看外国马戏,凡是好玩的地方,都陪她去;好不肯去,就说我们要玩。人总是重情面的,她决计不好意思推辞;也不好意思哭丧了脸扫大家的兴。到夜里我们分班陪着她住在一起,一面是看住她;一面是跟她谈天解闷。这样有半个月二十天下来,她的心境就不同了;到那时候再跟她提到张郎中,事情就容易成功!至于这些日子在外头玩儿的花费,我说句狂话,我还用得起,统通归我!』『二阿姐!』阿金深深透口气,『七姑有奶这样子的血性;话说到头了,我们只有依她。不过,也不好七姑奶奶一个人破费。』『当然。』怡情老二向七姑奶奶说∶『什么都依你,只有这上头,请你不要争,大家轮着做东;今天是我。我们走吧,邀她出来看「杨猴子」。』于是由怡情老二结了帐,侍者将帐单送了来,她在上面用笔画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认得的花押。这原是西洋规矩,名为『签字』,表示承认有这笔帐;本来要写名字,如果不识字的,随意涂一笔也可以,应到规矩就行了。
三个人都带着小大姐,挤上两辆『野鸡马车』,直放阿巧姐寓处∶下车一看,便觉有异,大门开了一半,却无人应门。
七姑奶奶便提高了声音喊道∶『阿祥、阿福!』
阿祥、阿福都不见,楼梯上匆匆奔下来一个人,晃荡着长辫子,满脸惊惶;是阿巧姐的丫头素香。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七姑奶奶遇到这种情形,却很沉着,反安慰她说∶『素香,你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奶奶不见了!』素香用带哭的声音说,『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叫她慢慢说,她说得还是没头没脑,七姑奶奶只好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奶奶不见了?她什么时候出的门?』『老爷一走,没有多少时候,她叫我到香粉弄去买丝线;又差阿祥去叫米叫柴。等到我跟阿祥回来,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连门上都不知道,再看后门;是半开在那里。一直到下半天三点钟都不见回来;我进房去一看,一只小首饰箱不见了,替换衣服也少了好些。这——这——!』素香着急地,不知如何表达她的想法。
这不用说,自然是到老师太那里去了。七姑奶奶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地望着同伴;怡情老二便问∶『素香,你们老爷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素香答说∶『阿祥跟轿班去寻老爷去了。』『你们老爷在钱庄里。』七姑奶奶说,『你看,轿班还有哪个在?赶快去通知;请你们老爷到这里来,我有要紧话说。』
就在这时候,雪岩已经赶到;同来的还有萧家骥。胡雪岩跟怡情老二熟识,与阿金却是初见,不过此时亦无暇细问,同时因为有生客在,要格外镇静,免得『家丑』外扬,所以只点点头,平静地问∶『你们两位怎么也来了?』『我们是碰上的。』七姑奶奶答说,『有话到里面去说。』进入客厅,她方为胡雪岩引见阿金。话要说到紧要地方了,却不宜让素香与阿祥听到;所以她要求跟胡雪岩单独谈话。
『阿巧姐去的地方,我知道,在法华镇,一座尼姑庵里,事不宜迟,现在就要去寻她。
我看,『七姑奶奶踌躇着说,』只好我跟阿金姐两个人去;你不宜跟她见面。『胡雪岩大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他问∶』何以你又知道她的行踪?那位阿金姐,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没有办法细说。小爷叔,你只安排我们到法华好了。』
『法华一带都是安庆来的淮军。还不知道好走不好走呢!』『不要紧!』萧家骥说,『我去一趟好了。』
『好极!你去最好。』七姑奶奶很高兴地说;因为萧家骥跟淮军首领很熟,此去必定有许多方便。
『七姐,我想我还是应该去。』胡雪岩说,『不见面不要紧,至少让她知道我不是不关心她。你看呢?』
『我是怕你们见了面吵起来,弄得局面很不好收场。既然小爷叔这么说,去了也不要紧。』到得法华镇,已经黄昏。萧家骥去找淮军大将程家启部下的一个营官,姓朱;人很爽朗热心,问明来意,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然后命手下一个把总将地保老胡找了来,说知究竟。
『好的,好的!我来领路。』老胡说道∶『请三位跟我来。』于是迎着月色,往东面去;走不多远,折进一条巷子,巷底有处人家,一带粉墙,墙内花木繁盛,新月微光,影影绰绰;薰风过处,传来一阵浓郁的『夜来香』的香味,每个人都觉得精神一振,而一颗心却无缘无故地飘荡不定,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胀满的感觉。
这份感觉以萧家骥为尤甚,不由得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地保答道∶『就是白衣庵。晚上来,要走边门。』
边门是一道厚实的木板门,举手可及的上方,有个不为人所注意的扁圆形铁环;地保一伸手拉了两下,只听『克啷、克啷』的响声。不久,听得脚步声、然后门开一线,有人问道∶『哪位?』
『小音,是我!』
『噢!』门内小音问道∶『老胡,这辰光来做啥?』『你有没有看见客人?』地保指着后面的人说,『你跟了尘师父去说,是我带来的人。』
门『呀』地一声开了。灯光照处,小音是个俗家打扮的垂发女郎;等客人都进了门,将门关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穿过一条花径,越过两条走廊,到了一处禅房,看样子是待客之处;她停了下去,看着地保老胡。
老胡略有些踌躇,『总爷!』他哈腰问∶『是不是我陪着你老在这里坐一坐?』
这何消说得?那把总自然照办。于是老胡跟小音悄悄说了几句;然后示意胡雪岩跟着小音走。
穿过禅房,便是一个大院子∶绕向西边的回廊,但见人影、花影一齐映在雪白的粉墙上;还有一头猫的影子,弓起背,正在东面屋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