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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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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仗的,一上了船,有劲使不出,有力用不上。』『这要问他们自己才知道。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性命到底是拿钱换不来的;如果他们没有把握,当然不敢贸然答应。我们局外人,不必自作聪明。』古应春最后这句话,颇有告诫学生的意味;因而原有一番意见想陈述的萧家骥,就不便开口了。

『说到杨坊,我也认识;交情虽不深,倒承他不弃,还看得起我。今天晚上我就去看他。』『对了!我们分头行事。此刻大家规定一下,米跟沙船,归我;请洋将归你。』尤五对古应春说,『还有件事,你要调一批现头寸来。』

『这不要紧!』胡雪岩从手上取下一个戒指,交给古应春∶『我往来的几家号子你是晓得的;看存着有多少头寸,你随意调度就是。』戒指是赤金的,没有一两也有八钱,其大无比,其俗也无比;但实际上是一枚图章### ,凭戒面上『胡雪岩印』四个朱文篆字,调集十万八万银子,叱嗟立办。不过以古应春实力,也还用不到此。

『不必!』你这个戒指片刻不离身,还是你自己带着。『』不然!『胡雪岩说,』我另外还有用意。这一次回杭州,好便好;如果将来再不能见面,一切托你料理。人欠欠人,等我明天开出一张单子来交给你。『托到后事,无不惨然;古应春也越发不肯收下他那枚戒指图章### ,拉过他的手来,硬要替他戴上,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七姑奶奶回来了;少不得询问究竟。大家都知道她重感情,说破了一定会惹她伤感,所以彼此使了个眼色,随意扯句话掩饰了过去。

『菜定好了,八两银子一桌的海菜席;包他们四十桌。』七姑奶奶说,『那里老板说是亏本生意,不过要借这桩生意创招牌。人家既然看得这么重,人少了,场面不够热闹,面子上不好看,五哥,我倒有点担心。』『担什么心?叫人来场面、吃酒席,还怕没有人?回头我会关照李得隆。』

『那末郁老大那里呢?』

『这你更可以放心。小爷叔想的这个办法,在郁老大求之不得,来的人一定多。』尤五又说,『你再要不放心,我叫李得隆放个风出去,说我们包了泰和馆,大请沙船帮,不来就是看不起我们。』『那好。我叫人去通知,再预备十桌在那里。』七姑奶奶一面说,一面就走了出去。

『七姐真有趣。』胡雪岩笑道∶『好热闹,一定是福气人。』『闲话少说。我还有一桩事,应春,你看如何?』尤五说道∶『小爷叔要人帮忙;我说实话,你我去都没啥用处。我派李得隆,你派萧家骥,跟了小爷叔一路到杭州。』『嗯1』古应春略有迟疑的神情。

『不必,不必。』胡雪岩最知趣,赶紧辞谢。

古应春实在很为难。因为萧家骥跟他的关系,与漕帮的情形不同;漕帮开香堂收徒弟,师父之命,其重如山,而且出生入死,不当回事。萧家骥到底只是学洋文,学做生意的徒弟,到这种性命出入的事,不便勉强,要问问他本人。

但是胡雪岩这方面的交情,实在太厚;能有一分力,一定要尽一分力,决说不出推辞的话来。同时看出胡雪岩口称『不必』;脸上却有失望的表情,越觉得过意不过去了。想一想只有老实说∶『小爷叔,如果我有个亲兄弟,我都一定叫他跟了你去。家骥名为徒弟,到底姓萧;我来问问他看。』说到这里,发觉话又不妥,如果萧家骥胆怯不肯去;岂不又显得自己的徒弟『不够料』,因而只好再加一句掩饰的话∶『他老太太病在床上,如果病势不碍;我想他一定会去的。』话刚完,门外有人接口,是萧家骥的声音;他正好走了来听见,自告奋勇∶『我去!我一定去!』这一下解消了古应春的难题;也觉得脸上很有光彩,但胡雪岩却不能不辞谢——他也知道萧家骥母亲病在床上的话,是古应春为了体恤徒弟,有意留下的一个退步。只是『光棍好做,过门难逃』;而且这个『过门』,古应春不便来打,要自己开口。

『家骥,我晓得你义气,不过为人忠孝当先,令堂老太太身体不舒服,你该留下来侍奉。』『不碍,不碍!』萧家骥也很机警,很快地答说∶『我娘胃气痛是老毛病;两三天就好了。』『那就这样吧!』古应春站起身来∶『既然你要跟了去,一切事情要接得上头才好;你跟我一起去看「大记」杨老板。』杨坊开的一家专销洋庄的号子,就叫『大记』;师徒二人到了那里,杨坊正在大宴客商,相邀入座应酬一番,亦无不可;但古应春为了表示事态紧急,坚辞婉拒;同时表示有个不情之请∶需要当然就单独交谈。

『好!』杨坊慨然许诺,『请到这面来。』

就在客厅一角,促膝并坐;古应春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杨坊吸了口气,样子显得颇为棘手似地。

『杨兄,恕我再说句不该说的话,浙东浙西,休戚相关;看在贵省同乡的面上,无论如何要请你想办法。』『我自然要想办法,自然要想办法。』杨坊一叠连声地说∶『为难的是,最近华尔跟吴道台闹意气。洋人的脾气很倔,说好什么都好;犯了他的性子,不容易说得进话去。现在只有这样∶我先派人去约他,今天晚上见个面。等我敷衍完了客人,我们一起去;便菜便酒,你何妨就在这里坐了。

说到这话,古应春自然不便再推辞;入席酬酢,同时在肚子里盘算,如何说动华尔?『师父,我想我先回去一趟,等下再来。』萧家骥忽然说道∶『我要好好去问一问胡先生。』『问什么?』洋人做事情仔细,又是打仗;路上的情形,一定要问得清清楚楚。不然决不肯答应。『』一点不错。『杨坊大为赞许,』这位小阿弟实在有见识。那你就快去吧!两个钟头谈得完谈不完?『

『够了。』

『好。我就约华尔九点钟碰头;八点半钟请你无论如何赶了来。』

萧家骥不到顶定的时间,就已去而复回;除了将他想到该问的情形都问明白以外,还带来胡雪岩一句话。

『师父!胡先生叫我跟师父说∶请将不如激将!』

这真有点『军师』的味道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付下来这样一个『锦囊』。古应春在颠簸的马车上,反复体味着『请将不如激将』这六个字。

华尔扎营在沪西静安寺附近;杨坊是来惯的,营门口的卫兵拿马灯一照,挥挥手放行,马车一直驶到华尔的『签押房』。

介绍过后,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圆台上;杨坊开个头,说古应春是浙江官场的代表之一,有事相恳。接着便由古应春发言,首先补充杨坊的话,表明自己的身分,说浙江官场的正式代表是胡雪岩;一个受有清朝官职的很成功的商人,而他是胡雪岩所委派的代表。

说到这里,华尔提出第一个疑问∶『胡先生为什么要委派代表?』

『他受伤了,伤势很重;为了希望在三到五天以内赶回去,他需要遵守医生的嘱咐,绝不能行动。』古应春说∶『他就住在我家养伤。』『喔!』华尔是谅解的神态∶『请你说下去。』于是古应春道及本意,提出希望以外,还有一番恭维;说华尔一定会站在人道的立场,助成这场义举,而他的勇敢的部下,亦一定会圆满达成任务。

说到一半,华尔已在不断摇头;等他说完,随即用冷峻的声音答道∶『抱歉!我很同情,但是没有办法给你们什么帮助。』『这太教我失望了。』古应春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不能予以帮助的原因?』

『当然!第一,浙江不是我应该派兵的范围;第一,任务很危险,我没有把握。』

『第一个理由,似乎不成立。我已经说过,这是慈善任务——。』

『不!』华尔抢着说∶『我有我的立场。』

『你的立场不是助顺——帮助中国政府吗?』

『是的。』华尔很勉强地说,『我必须先顾到上海。』

『但是,抽调五十个人,不致于影响你的实力。』『是不是会影响,要我来判断。』

『上校,』杨坊帮着说好话,『大家都对你抱着莫大的希望,你不应该这样坚拒。』

『不!』华尔仅自摇头,『任务太危险。这是毫无价值的冒险。』

『并不危险!』古应春指萧家骥说∶『他可以为你解释一切情况。』

『不!我不需要听他的解释。』

这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且大有藐视之意,古应春忍不住火发,想到胡雪岩的话,立即有了计较,冷笑一声,面凝寒霜地对杨坊说∶『人言不可信。都说客将讲公理正义,急人之急,忠勇奋发;谁知道完全不是这回事。一群胆怯贪利的佣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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