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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官。那一来,你在我局里的名义就好看了,起码是个委员,办事也方便些。『
『这慢慢来!等你这一趟差使弄好了再说。』
王有龄懂他的意思。自己盘算着这一趟差使,总可以弄个三五千两银子,那时候替胡雪岩捐个官,可以捐大些。胡雪岩大概是这样在希望,自然要依他。
『也许。』他把话说明了,『我有了钱,首先就替你办这件事。不过,眼前怎么样呢?总要有个名义,你才好替我出面。』
『不必。』胡雪岩说,『我跟你的交情,有张胖子到外面去一说,大家都知道了,替你出面办什么事,人家自然相信。』
『好,好,都随你!』就从这一刻起,王有龄对他便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当天夜里又把酒细谈,各抒抱负。王有龄幼聆庭训,深知州县官虽被视作『风尘俗吏』,其实颇可有所展布,而且读书不成,去而捐官,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子,也就断了金马玉堂的想头,索性作个功名之士。胡雪岩的想法比他还要实际,一个还脱不了『做官』的念头,一个则以为『行行出状元』,而以发财为第一,发了财照样亦可以做官,不过捐班至多捐一个三品的道员,没有红顶子戴而已。
因为气质相类,思路相近,所以越谈越投机,都觉得友朋之乐,胜过一切。当夜谈到三更过后,才由高升提着海运局的灯笼,送他回家。
胡雪岩精力过人,睡得虽迟,第二天依旧一早起身。这天要办的一件大事,就是到信和去看张胖子。他心里在想,空手上门,面子上不好看,总得有所点缀才好。
胡雪岩又想,送礼也不能送张胖子一个人。他为人素来『四海』,而现在正要展布手面,所以决定要博得个信和上下,皆大欢喜。
这又不是仅仅有钱便可了事。他很细心地考虑到他那些老同事的关系、境遇、爱好,替每人备一份礼,无不投其所好,这费了他一上午的工夫,然后雇一个挑伕,挑着这一担礼物,跟着他直到盐桥信和钱庄。
这一下,就把信和上上下下都收服了。大家都有这佯一个感觉,胡雪岩倒霉时,不会找朋友的麻烦,他得意了,一定会照应朋友。
当然,最兴奋的是张胖子,昨天他从胡家出来,不回钱庄,先去拜访东家,自诩『慧眼识英雄』,早已看出胡雪岩不是池中物,因而平时相待极厚。
胡雪岩所以当初去而无怨,以及现在仍旧不忘信和,都是为了他的情分。东家听了他这番『丑表功』,信以为真,着实嘉奖了他几句,而且也作了指示,海运局这个大主顾,一定要拉往,因为赚钱不赚钱在其次,声誉信用有关,这就是钱庄票号的资本,信和能够代理海运局的汇划,在上海的同行中,就要刮目相看了。
张胖子和胡雪岩都是很厉害的角色,关起门来谈生意,都不肯泄漏真意,胡雪岩说∶『今天我遇见王老爷,谈起跟信和往来的事。他告诉我,现在有两三家钱庄,都要放款给海运局,也不是放款,是垫拨,因为利息有上落,还没有谈定局,听说是我的来头,情形当然不同。张先生,你倒开个「盘口」看!』
张胖子先不答这句话,只问∶『是哪两三家?』
胡雪岩笑了∶『这,人家怎么肯说?』
『那么,你说,利息明的多少,暗的多少?』
『现在不谈暗的,只谈明的好了。』
『话是这么说,』张胖子放低了声音,『你自己呢?加多少帽子?』
胡雪岩大摇其头∶『王老爷托我的事,我怎么好落他的「后手」?这也不必谈。』
『你不要,我们总要意思意思。』张胖子又问,『要垫多少?期限是长是短,你先说了好筹划。』
『总要二十万。』
『二十万?』张胖子吃惊地说,『信和的底子你知道的,这要到外面去调。』
到同行中去调头寸,利息就要高了,胡雪岩懂得他的用意,便笑笑说道∶『那就不必谈下去了。』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张胖子又急忙改口,『你的来头,信和一定要替你做面子,再多些也要想办法。这你不管了,你说,期限长短?』
『你们喜欢长,还是喜欢短?』胡雪岩说,『长是长的办法,短是短的办法。』如果期限能够放长,胡雪岩预备移花接木,借信和的本钱,开自己的钱庄。
张胖子自然不肯明白表示,只说∶『主随客便,要你这里吩咐下来,我们才好去调度。』
这一问胡雪岩无从回答,海运局现在还不需用现银,只要信和能够担保。
而他自己呢,虽然灵机一动,想借信和的资本来开钱庄,但这件事到底要跟王有龄从长计议过了,才有动手,眼前也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样踌躇着,张胖子却误会了,以为胡雪岩还是想在利息上『戴帽子』,自己不便开口,所以他作了个暗示∶『雪岩,我们先谈一句自己弟兄的私话,你现在做了官,排场总要的,有些用度,自己要垫,我开个折子给你,二千两的额子以内,随时支用,你有钱随时来归,利息不计。』
胡雪岩明白,这是信和先送二千两银子,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他这二千两,信和有什么要求,就非得替他办到不可。不过胡雪岩也不便峻拒,故意吹句牛∶『这倒不必。信和是我「娘家」,我有钱不存信和存哪里?过几天我有笔款子,大概五六千两,放在你们这里,先做个往来。』
『那太好了。你拿来我替你放,包你利息好。』
『这再谈吧!』胡雪岩问道∶『信和现在跟上海「三大」往来多不多?』
『还好。』
这就是不多之意,胡雪岩心里有些嘀咕,考虑了一会,觉得不能再兜圈子了,尔虞我诈,大家不说实后,弄到头来,会出乱子。
于是他换了副神态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海运局跟你做了往来,信和这块牌子就格外响了。我总竭力拉拢。不过眼前海运局要信和帮忙。这个忙帮成功,好处不在少数。』
一听这话,张胖子越发兴奋,连连答应∶『一定效劳,一定效劳。』
『话未说之先,我有句话要交代。』胡雪岩神色凛然地,『今天我跟你谈的事,是抚台交下来的,泄漏不得半点!倘或泄漏出去,闯出祸来,不要说我,王老爷也救不了你,做官的人不讲道理,那时抚台派兵来封信和的门,你不要怪我。』
说得如此严重,把笑口常开的张胖子吓得脸色发青,『唷!』他说,『这
不是当玩儿的。等我把门来关起来。『
关上房门,两个并坐在僻处,胡雪岩把那移花接木之计,约略说了一遍,问张胖子两点∶第一,有没有熟识的粮商可以介绍。第二,肯不肯承诺保付。
这风险太大了。张胖子一时答应不下,站起来绕室徘徊,心里不住盘算。
胡雪岩见此光景,觉得有动之以利的必要,便把他拉住坐下,低声又说∶『风险你自己去看,除非杭州到上海这一段水路上,出了纰漏,漕船沉掉,漕米无法归垫,不然不会有风险的。至于你们的好处,这样,好在日子不多,从承诺保付之日起,海运局就算借了信和的现银子,照日拆计息,一直到跟粮商交割清楚为止。你看如何?』
这一说,张胖子怦怦心动了,不须调动头寸,只凭一纸契约,就可以当作放出现款,收取利息,这是不用本钱的生意,加以还可借海运局来长自己的声势,岂不大妙?
张胖子利害相权,心思已经活动、做生意原来就是靠眼光,有胆气,想到胡雪岩当初放那五百两银子给王有龄,还不是眼光独到,甚至连张『饭票子』都赔在里面,在他个人来说,是背了风险,但如今来看,这笔生意他是做对了。
由于胡雪岩的现成的例子摆着,张胖子的胆便大了,心思也灵活了,他已决定接受胡雪岩的建议,但不便当时就作决定,还有一件事是非做不可的,到藩台衙门去摸一摸底,看看漕米运到上海的情形,藩台对王有龄是怎样一种态度?只有这两层上没有什么疑问,这笔生意就算做定了。
于是他说∶『雪岩!我们自己弟兄,还有说不通、相信不过的地方?这就算八成帐了!不过象这样大的进出,我总要向东家说一声,准定明天午刻听回话,你看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不过我也有句话,大家都是替人家办事,身不由主。
我老实说,也不必明天午刻,索性到后天好了,一过后灭,没有回话,我也就不必再来看你,省得白耽误工夫。『
这就是说定了一个最后限期。张胖子觉得胡雪岩做事爽快而有担当,十分欣赏,连连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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