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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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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三婆婆,我们不敢打搅了。静听好音!』胡雪岩站起身说∶『不过,我们还有句话,实在想交一交俞大哥。等他来了,务必请三婆婆派人给我们个信,我们好当面跟俞大哥解释。』

『都是好朋友,一切心照,何用解释?』俞三婆婆说,『两位抬举武成,我们母子祖孙三代都是感激的。等武成一回来,我马上叫他给两位去请安。』

这几句交代,漂亮之至。胡雪岩和裘丰言,心满意足,但要告辞,却被留住了。

『无论如何,要让我们租孙,尽一点意思,吃了便饭再请回去!』俞三婆婆又说∶『看见两位,我倒想起有件心事,还要重托。』

俞三婆婆的话,其实是留客的托词。筵席是早就预备好的,俞家还请了陪客,有些是俞少武的同僚,有些是俞武成的师兄弟。不管是何身分,对胡、裘二人的礼数,都极恭敬。好在胡雪岩长于词令,裘丰言为人风趣,所以很快地都消除了拘束的感觉,快谈豪饮,颇为酣畅。

酒到一半,俞少武告个罪,回到二厅,那里也有一桌丰盛筵席,是俞三婆婆亲自做主人,款待芙蓉和七姑奶奶。这一桌就不如外面那样轻松自如了,主要的原因是,芙蓉被奉为首席,深感不安,过于矜持。

俞少武一进来,先敬堂客的酒。照官称叫芙蓉是『胡姨太太』,他也学

了京里的规矩,将『姨』字念成『亦』子,表示『亦是一位太太』。

敬了『胡亦太太』,再敬七姑奶奶,她跟俞少武是青梅竹马之交,一个叫『七姐』,一个叫『大弟弟』。这一番周旋过后,俞少武才搀着祖母到大厅向官客来敬酒。

在座的陪客都是她的晚辈,胡、裘二人亦以晚辈自居,所以一齐起身离座,再三谦辞。结果由俞三婆婆总敬一杯,然后向他孙子说道∶『少武,你要向胡老爷、裘老爷磕头道谢。这两位真正够义气!』

俞少武也已知道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倘或认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所以连声答应着,要来行礼。胡雪岩和裘丰言,自然不肯受这个头。逊席相避,于是俞三婆婆又说话了。

『两位请听我说。我就是这个孙子,如今大小也是朝廷的命官,在我们这种人家,也算荣宗耀祖了。不过,江湖上的家世,跟官场难免合不拢,这是我一直不放心的一件事,总想托个人照应,说实话,官场中也认识几位,不是人家看不起我们,就是自己觉得高攀不上。难得两位赏面子,再说句放肆的话,我也看得两位跟官场中人不同,真正是重情分,讲义气。所以,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把我这个孙子,托付给两位,要让少武磕了头,我才放心。』

这一套长篇大论,旁人只觉得俞三婆婆是特别看重两位贵客,在胡雪岩却听出弦外之音,拜托照应俞少武,实在是拜托回护俞武成。照此看来,俞三婆婆用的心思极深,处处在防备自己这方面会动用官面上的力量来对付她的儿子。有此疑忌存在,总不是件妙事。

为了消释可能会有的误会,胡雪岩不肯说谦辞的话,『既然三婆婆如此吩咐。我们倒不能不老着脸受少武一个头。』他说,『三婆姿,从今天起,少武的事,就等于我自己兄弟的事一样。』

『胡老爷,你的话错了!』俞三婆婆平静地说∶『是你侄儿的事。』

『侄儿也罢,兄弟也罢,只当我自己的事!』

『少武!』俞三婆婆极欣慰地说∶『你听见没有?还不快磕头!你说想调回来,跟在我身边,胡老爷一定会替你想法子。』

这一说,俞少武更是心甘情愿地跪了下来,胡雪岩也就坦然受了他的大礼。

江湖上重然诺,经此当筵一拜,俞少武的穷通富贵,便与胡雪岩息息相关了。而父子的安危祸福是不可分的,所以俞武成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胡雪岩由于对俞少武有责任,自然也不能袖手。俞三婆婆这着棋,实在高明,然而也只有胡雪岩喻得其中的深意。

因此,他对松江的消息,特感关心。为了不愿让裘丰言担心,他只好独任其忧,在肚子里默默做功夫,将俞武成的情况,重新作一番深入的估计。

想得越多,疑虑越深,到了第二天早晨,尚无消息,他觉得不能再因循株守,坐失时机了。

于是约了俞少武在吴苑茶馆见面,找个僻静之处,悄悄问道∶『你晓不晓得令尊此刻在哪里?』

『大概是在青浦叉袋角。』俞少武说,『不瞒老世叔说,家父在那里有一房家眷,叉袋角又有几家大赌场,是家父喜欢去的地方。我昨天就请人分头去找了,到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消息的。』

『我倒要问问你,令尊跟赖某人到底是啥交情?他想动那票「货色」,

你知道不知道?『

这一问,俞少武的脸色显得异常认真,用一种近乎要赌咒的语气答道∶『在老世叔面前,我不敢说一个字的假话,我一点都不晓得。家父不会跟我说,我也不便去问。而且我一直在京城里,回来还下到半个月,一共见过家父两面,谈不了几句话。如果我晓得有这件事,无论如何要想法子,劝家父打消了它!』

话说得很诚恳,也相当坦率,胡雪岩觉得跟他谈论,不必象对他祖母那样,要加几分小心,便直抒所感,『这件事,照我看有麻烦。令尊客居异地,手下的弟兄都不在这里,虽然出头来主持,无非因人成事。上山容易下山难,不是凭一句话就可以罢手的。如果脱不得身,怎么办?』

俞少武是现任的武官,当然能够领会胡雪岩所说的话,想一想果然,截掠军械,是件非同小可的事,调兵遣将,如何下手,得手以后,如何将这批枪械运交赖汉英?官军派出大队拦截剿办,又如何应付?自然得有一番布置,而入不是自己的人,中途变卦,想凭一句话就撤消原有的布置,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这样一层一层想下来,脸上顿现愁云∶『事不宜迟!』他说,『及早劝阻,还容易着手。我马上就到青浦去一趟。』

见他如此果断,胡雪岩深感安慰,不过他的计算到底比俞少武深得多,按着他的手说∶『你不宜去!因为虽是父子,到底是朝廷的五品武官,去了容易让人起疑。而且,只要令尊是在青浦,这时候就一定到了松江,你去了也是扑空。』

『那么,老世叔说怎么办,我听命。』

『我想我马上赶回松江去看看。你派个得力的人跟了我去。』胡雪岩紧接着说,『令祖母有什么话交代,最好也由这个人带了去,那就更省事了。』

『是!』俞少武说,『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奶奶。老世叔是不是一起到舍下坐坐?』

『不必!』胡雪岩答道∶『我先回金阊栈料理,在那里等你的信息。再托你转告七姑奶奶,小妾烦她照应。』

『是,是!我奶奶跟姨太太极谈得来,就请她在舍下玩两天,一切我们都会伺候,老世叔请放心!』

『打搅不安。只有等我回来,再给三婆婆道谢了。』

于是就在吴苑分手,各奔东西。胡雪岩轿去如飞,到了金阊栈,只见裘丰言一个人在那里独酌。裘丰言见他进来,便站起身来说,『你到哪里去了?

刘三爷和老同又不在,我一个人又不敢走开,无聊之极,只有借酒遣闷。『

胡雪岩虽有事在心,但天生是什么忧烦都不肯现于词色的人,便笑笑调侃他说∶『没有哪个不准你吃早酒,何必还要想套话来说?』

刚说到这里,只见刘不才脚步轻飘飘地走了进来,裘丰言一见,便趁着酒兴向他这位谐谑惯了的好朋友取笑,『三爷,春风得意?』他说,『我真羡慕,老胡委派了你那么好一个差使。说说看,温柔乡中是何风光?』

胡雪岩昨天派他的差使,是去寻芳问艳,刘不才不辱所命,连走数家,到底访着了一处极出色的妆阁,主政是金阊的一朵名葩。

『你先说,芳名叫啥?』

『你看!』

刘不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局票』,黄笺纸印着一个银元宝,只字皆无。

连胡雪岩那样的人,都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

『我是问那个姑娘的花名,你弄这张纸头给我们看干什么?』裘丰言把局票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两遍,交还刘不才。

刘不才不接,『你再仔细看看,』他说,『这张局票上就隐着她的名字。』

这一指点,胡雪岩马上就猜到了一半∶『姓黄?』

『对!叫做黄银宝。』

『妙!说穿了一点不错。』裘丰言仔细欣赏那张局票,角上有『北京琉璃厂荣宝斋精制』的字样,不由得又夸一声∶『似俗而雅,倒也难得。』

『一点不错!似俗而雅。』刘不才抚掌说道,『名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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