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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莲觉得不是街坊邻居。他们平时睡得早,〃小七寸〃来时又没有响动,二人更没争
吵打闹,咋会发现屋里有事体?她认为是芒种,一定是来找她的辰景撞上了出手相救。可是,
她不明白,〃小七寸〃走后他咋不进家哩?他晓得她胆小,肯定会说几句暖心窝子的话,至少
也得等她安稳了才能离去。莫非害怕她又破了誓言?
女人总是心细,她觉得到了师傅家,只需看上一眼他的眼神和面色,便知是不是他干
的。
白玉莲走的大道,还未出宝塔胡同西口,老远看见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南大街往南城门
飞跑。她晓得准是谁家又出了啥稀罕事体,急忙紧跑几步,走出胡同口。
〃出啥事体咧?〃白玉莲拦住一个媳妇问。
〃还不是你师傅家,听说把当兵的一个连长弄死咧,人家一溜一行去抄摊儿哩!唉,
奉军抓喽晋军抓,咋跟当兵的连上蛋咧?〃那人认出白玉莲,神色慌张地说。
白玉莲心里〃格登〃一下,腿有些打软,猜出〃小七寸〃从她家走后,可能去了薄荷
巷祸害花瓣儿,又让芒种给弄死了。
她不敢再把秧歌班的行头家什往薄荷巷拉,转身推回家,把东西扔到堂屋地上,锁了
门一口气往西跑。刚朝南拐,就见一群群的百姓随着一队当兵的向北走来,花瓣儿五花大绑
着哭得和泪人一样样,趔趔趄趄被推推搡搡着走在前头。
白玉莲心里一急,哭着跑向人群,随花瓣儿往北走着大声问:〃瓣儿,瓣儿,这是咋咧?〃
花瓣儿看见她,更是一声亮亮的哭嚎:〃姐,咱遭咧大罪咧〃
〃到底咋回事?芒种咋会杀人哩?〃
〃不是他杀的,兔子毛到咱家的辰景,'小七寸'就在门框上吊着哩〃
白玉莲心里暗暗宽敞些,又问:〃凭啥冤枉咱哩?〃
〃他们说当兵的把爹和兔子毛押走的辰景,俩人合计着把当兵的砸个半死跑咧〃
〃咋抓你哩?是他们冤枉咱在先。〃
〃抓俺让爹出来换呗,爹叫俺去铁狮子胡同,俺还没动身哩〃
〃俺去报官,说他们冤枉人!〃
〃姐,家当让他们抄咧,房子让他们点咧,咱家败人亡咧,报官还有啥用哩〃
〃芒种哩?他上哪儿咧?〃
〃昨天走喽就没回来,姐,你快去找他吧,叫他托人救俺和爹哩〃
白玉莲还想往下问,几个当兵的把她推搡到一边。她的脑子有点不转弯,愣愣怔怔看
着人群走远,撒腿往薄荷巷跑去。老远,看到南边天上的异样,晓得那五正三厢的房子已经
化成灰烬,可她还是止不住脚步,直到没了气息样样地站在它面前,全身抖得溜圆。
那道垂花门还在,它孤傲地站在前面,镇守着一堆废墟。
3
花五魁和兔子毛猫躲在胡大套家的地洞里。
其实,从兔子毛刚趴上花五魁后背的辰景,两人就开始编算着脱身之计。花五魁故意
紧颠几步贴着右边的高墙走,因为墙头上有支着〃人〃字的青砖。兔子毛听清了花五魁嘴里
的嘀咕,趁花五魁停下来回身的辰景,右手顺势把一块砖攥在手里。花五魁假装喘气,让当
兵的帮忙系上散开的鞋带,当兵的破口大骂,猫腰将花五魁的鞋带揪断后骂咧咧从下往上起
身,兔子毛手里的砖也顺势从上往下猛砸。花五魁看当兵的〃扑通〃倒地晕死过去,背着兔
子毛拐过南城门,一路没命地钻胡同奔了正北。
小晌午,秀池给两人送饭的辰景,变声变调地说了薄荷巷的事体。
花五魁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泪水纵横,后悔没有一砖把那个当兵的拍死,反让他缓
过气来张罗人把家烧个一干二净,气恼花瓣儿没听话到这儿躲避,落了个让晋军抓走。
如今,他顾不得那五正三厢的家,就是担心花瓣儿的安危,闺女落到这些如狼似虎的
兵手里,还有什么好事体?
花五魁对秀池说:〃嫂子,俺得出去,俺得把瓣儿换出来!〃
秀池着急地说:〃出去不是个死?咋还往人家枪口上撞哩?〃
花五魁说:〃瓣儿咋办?当兵的不是人哩,俺怕那些狗日的……〃
花五魁瞄一眼躺在干草上的兔子毛,话只说了一半。
秀池晓得话里的意思,六神无主地打个咳声道:〃你先别着急,等你哥给老李拿药回来,
听听他咋想的,就怕你去喽他们也不放人哩!〃
兔子毛疼得吸着凉气说:〃要不俺出去把瓣儿换回来?就说事体都是俺干的。〃
花五魁说:〃那咋行?本来就连累你咧,俺不能不仁不义哩!〃
兔子毛激动地说:〃谁叫俺一家子吃你的喝你的哩,就当是报恩咧!〃
花五魁不高兴地道:〃这叫啥话?花家班没你还不行哩,你这么说成心不把俺当人咧!〃
花五魁话音刚落,洞口的石板〃当〃地一响。
秀池说:〃你哥回来咧,咱商量商量。〃
胡大套提了一个药包,递在秀池手里,对花五魁说:〃打听清楚咧,瓣儿押在大道观,
'小七寸'那个连就驻扎在后院,你说咋办?〃
花五魁说:〃能托欧阳先生想想法子不?他住在那儿哩。〃
花五魁嘴上这么说,完全是急慌得没了办法。前阵子他被李锅沿押在大道观的辰景,
就可着嗓子喊过他,结果没有应腔。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没有见过欧阳先生的人影。
胡大套说:〃别提他咧!俺刚听说,这事体全他娘是他弄的。晓得不?戏台前那几个炸
药包,是他指使九中学生干的,当兵的查出来咧,都让人家逮咧,还从他屋里搜出好多传单
哩!〃
花五魁吃了一惊,不相信样样地说:〃欧阳先生咋干这哩?不会吧?〃
胡大套说:〃是真的,俺回来的辰景,碰上警察局一个徒弟,他亲口说的,人现在就困
在大牢里。他还说找着'小七寸'的衣裳和杀他的凶器咧。〃
花五魁急道:〃瓣儿的事体咋办?〃
胡大套说:〃实在没法子,俺纠集百十个徒弟带着家伙天黑救人,你说哩?〃
花五魁摇摇头道:〃别,弄不好又要死人,俺还是出去把瓣儿换回来吧,说啥也不能让
孩子遭殃哩!〃
胡大套难过地说:〃兄弟,这事体哥哥替不了你咧!不过,出去也别找当兵的,不如到
咱定州的警察局,反正你是清白的,先把你扣在局子里,让他们通知当兵的放瓣儿回来,只
要你不落到他们手里,咱再求人活动。〃
一席话提醒了花五魁,他兴奋地说:〃俺想起来咧,老蔡跟那个局长有关联哩!〃
胡大套急道:〃蔡仲恒?咱去找他!〃
花五魁身形未动,忽又苦着脸说:〃不行,不能找他,这是让他丢脸的事体,还是俺去
吧!〃
胡大套说:〃啥辰景还顾脸面?让瓣儿出来为止呗!〃
花五魁摇头道:〃不行,让他求,一辈子还咋见人哩?咱走吧!〃
胡大套不晓得蔡仲恒与吴二造有啥关联,见花五魁态度坚决,一时没了言语。
花五魁说:〃哥,要走趁早,俺不想拖延,局子里的人找当兵的还要工夫哩,说啥也得
天黑前让瓣儿回来。〃
花五魁说着,又看一眼兔子毛,愧歉地道:〃老哥,五魁对不住你咧!〃说完,猫腰走
向洞口。
兔子毛激动地在后面说:〃老板,你是有福之人,能躲过这一劫,花家班不能绝哩!〃
花五魁出了地洞,看看秀池,眼圈一热,佯装没事样样地说:〃嫂子,兄弟这一去,万
一有个三长两短,瓣儿就依靠你咧!俺把芒种那狗日的轰走咧,你要不嫌弃瓣儿,让她当闺
女当儿媳妇都行哩!〃
秀池拍拍花五魁身上的浮土,哭了:〃兄弟,这是咋咧?你得罪哪路神仙咧?咋倒霉的
事体都往你身上栽哩?你哥和俺这辈子没有兄弟姐妹,你就是俺俩的亲兄弟哩,瓣儿的事你
别管,俺以后把她揽在怀里贴在肉上哩!〃
花五魁嗓子哽了哽,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迈大步出了院门。走出老远,藏在眼底的
泪珠子随着一颠一颠的身形才渗出来,洒落在泥泞的路上,溅到浅浅的水汪儿里。
4
警察局在县衙的西院。
胡大套以前来过几回,都是几个警察徒弟请他聊天,喝几口茶嗑几把瓜子就走。
雨过天晴后的太阳好毒,地上蒸起的潮气吸到肚里有些腥粘。胡大套敞了怀和花五魁
向大门口走来,两人的腿都沉得像灌了铅水水。
也是该着有事,警察局的大门紧锁。
胡大套看了那把大铁锁,急得眼里直想喷出火来将它烧化。
花五魁打了个咳声道:〃哥,该咱命里多灾多难,别想旁的了,去大道观吧,好歹把瓣
儿换出来,咱心里也就安生咧!〃说完扭身就走。
胡大套原地转几圈,没奈没何地相跟着奔了大道观。
城里人都晓得花家出了事体,乍见花五魁大摇大摆走在街上,都奇怪地询问。待他们
弄清他去大道观换自己的闺女,不由随在后面一溜一行地齐齐向西而去。
老远,大道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