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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也不敢,打从戒毒所你卓队长放了我,屁股粘到公司的板凳上都没挪窝,守法公民一个。”
“真的吗?”卓越斜了他一眼。
“真嘞,要不,你给提个醒儿,卓队。”他开始操起警察内部的称谓。
“你和赵明亮是啥关系?”卓越突然问。
“啥明亮?俺不认识。”
“赵明亮一家死于车祸,你不知道?”
邱建设一脸懵然地摇着头。
“那你是天外来客了,村里你的老邻居,乡党委副书记遇了车祸你都不知道,他不是还到过你家帮忙治丧吗?这么说,你是拒绝说明真实情况了?记上。”
“等等,让俺想想——是有这么件事儿,俺是听说,以后知道的,你看我这记性,对,俺乡里的干部出了车祸,可俺和这个当官儿的从不打交道啊!”咬子摇着大脑袋,显得一脸无辜。
“很不错,这个你也给他记下来。你没意见吧邱建设,好,请你在这里签个字,按个指印,说你根本不认识他。”卓越示意对方按印指纹的盒子,邱建设伸出粗壮的手指,在询问笔录上很不自然地滚动。
“俺真是只知道出了车祸,挺惨的,一家人死绝户了,这还是听村里人说的。”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是,为这事儿瞎说划不着。”
不知不觉中,就像让青蛙在温水锅里不断被加热,咬子已经进入了卓越的圈套,这是他从曲江河那里学到的一个灵招。
“你和他妻子、孩子是什么关系?”
“你啥意思,俺不懂。”咬子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脸红了。
“你紧张什么——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他的妻子是你的表妹,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的孩子认你做干爹,不是真的吗?”
卓越的神态越来越沉稳,咬子开始慌乱起来。
“俺不明白你要俺干啥……”他躲避着卓越的眼睛,开始嗫嚅道。
“那好吧,我把问题分开问你,这样你也容易说明白。”卓越开始尖刻起来,步步紧逼:“你和他不熟悉,但是他的女儿叫你干爹,你的儿子叫他干爸,他的妻子又是你的表妹。你却说和他不认识,和他爱人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么,你在这里签个字,再摁个指印,对,就这儿。”
“俺跟他家真的没有过多来往。”
“好,很好,那么你近期是不是和他联系过,打过电话?”卓越终于迂回到了主题,图穷匕见了。
“没有,最近俺根本没见过他,俺敢跟你赌血咒!”咬子阵脚乱了起来。
“我问你们打没打过电话?”
“打了就是打了,没打就是没打,不能憋气不说,这样吧,你打了就点头,没打就摇头。”一边记笔录的民警急了,白了他一句。
他摇了摇头。
“好,那你在这段话下面再签个名,你给他念一遍对不对。”卓越冷冷地接了过去。
“干吗你让俺签这么多字,是不是知道俺没文化成心拿俺的冤大头,俺得告你们!”咬子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似的恼羞起来。
“你咋知道我们没有这种要求呢,除非是你过去钻了法律的空子,漏掉该交代的东西!我正式告诉你,根据法律规定,你所谈的这些内容都将作为法庭质证所用,一旦法庭出现证人和犯罪嫌疑人相互间的矛盾,就要当堂对质。现在及早确认一下,比在法庭上确认要好,你说对吗?”
“你咋知道我会上法庭,你是公安,管不了检察院和法院,你说这话有点太早,大概也越了权了吧。”咬子搜肠刮肚,终于从他可怜的法律知识里边拿出了一条做抵挡。
“不,你说错了,我侦察机关在法庭上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死者一家关系密切,死者生前曾接到你的电话,这台蓝鸟王轿车你还借出去开过!”
咬子胆虚了,他不敢再对峙下去,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这小不点儿警察会这么老到。
“卓队长,俺算明白了,你这叫诱供,有意陷害俺邱建设,俺要到检察长那儿控告你,前边说的这些统统不算数!”咬子色厉内荏,开始退却。
“邱建设公民,”卓越很文雅地微微欠身,“如果我的问话有损了你的人格尊严,侵害了你的名誉,强迫你做了虚假的证明,在请你原谅的同时,也请你提出指控,我们都随卷移送,更何况询问你还有全程的录像,你现在就说,有没有这些问题?!”
“没有。”对方少气无力地回答。他感到很累,精神上儿近崩溃了,他喃喃自语又像在问,“这就是你们对俺的审讯?”
“什么审讯,这是询问,是找你落实几个问题,直到现在我看你还是对我提出的问题心存戒备,不很好配合,这很不够意思!”
“你问吧,俺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咬子十分奇怪,自己这会儿竟想讨好对方,弥补一下刚才的躲闪和抵赖。卓越知道火候到了,这就是曲江河讲过的审讯术的重要阶段,叫“审透了”。他决计再让对方放松一点儿。
“你的朋友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马洋的。”
“你说他,有啊,是我下属的一个工头。”
“他在你手下一月挣多少钱?”
“六千块,这是工资表上的,不带奖金,这工资可都上税的。”
“你看又紧张了不是,我又没有问你所得税。我是说,六千元,你雇我行吗?”
“嘿嘿,那哪成啊,你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俺算什么?四块石头夹块肉,吃的是讨命饭,你甭给俺开玩笑了。”
“是,咱们松弛松弛,这警察也是人嘛,也有七情六欲,是执法者,也要养家糊口,是不是?伙计,去拿包烟给咬子抽,今儿咱也够累了。”
青年民警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咬子凑过脸,向四周看了看,见对方会意地关了录像设备,谄媚地对着卓越笑笑:“俺算服你了,你应该是个当局长的料子,何必毁了自己的前程,跟俺们这群乌龟王八蛋上别劲呢,你知道这金岛地面上的气候,千万不要踩了雷,给自己惹出麻烦,这是老弟的忠告。”
“这我明白,关键你咬子要配合我,咱们今天就好说好散。”咬子十分注意,刚才这些话既没有录像,卓越也没记录。这时那年轻民警又走进来,递给他一支烟,他十分贪婪地吧嗒着嘴,把自己陷在一片蓝色的烟雾里。
等吸完了这烟,卓越劈头就问:“大猇峪案子发生的时候,赵明亮和你是不是在一起?”
邱建设显然聪明多了,他不敢盲目作答,怕又被引入死胡同之中。
“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敢说敢当,怎么像个婆娘?!”卓越边说,示意年轻民警离开。
“是在一起,俺仨。”他想完了,觉得无大碍,很快回答。
“那一个是谁?”
“俺哥邱社会。”
“你们仨在干啥?”
“听说赫连山、柯松山打透了919坑口,挖到了狗头金,俺鑫发公司只能在他们下层往上采,怕捞不上好矿,就挑起了他们两家‘互掐’,俺好乘机下手。”
“咋让他们‘互掐’?”
“老三冒充赫连山的人去打柯松山;赵明亮上去给柯松山矿上的人送猎枪、镐把,顺便取他们的矿石拿下来化验,他是测绘员,又懂矿……”
“你上去了吗?”
“俺太显眼,就光拿对讲机在山下联络,老三他们上去,穿的是赫连山矿上的工服,脸上蒙着袜子套,一下子就把柯松山护矿的陆忍刚撂翻了。一看伤了人,双方都开了枪。柯松山这边火力不够,还扔了炸药包。赫连山急了,就用鼓风机把烧着的轮胎、辣椒面向坑里吹,呛倒了不少人。这个时候,你们公安局就赶来了。”
卓越到过现场,情况掌握,转而逼问道:“你在山下这时候干什么?”
“趁他们干仗,俺就领着人手在下面朝斜上方掘进。想着加快进度,炸药就放多了,一下子炸开了地下水,这下子闯了大祸,淹了自家的矿井不说,连巨轮集团老当家的宋金元董事长都给塌方的石头砸死了。大水一直冒到919坑口,赫连山、柯松山也顾不上打仗了,忙着排水救矿。”
“这赵明亮呢,他在什么地方?”
“赵明亮是个能人,堵水探矿有一套,他蹲在透水口待了几天几夜,一直到几十吨水泥封了口子,因为抢险有功,这才进了乡政府。”
卓越此时眯着眼睛,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听咬子交代,看对方停下来,一个劲儿向他眨巴眼睛,便突然问道:“别再唠叨别人那点破事儿,要紧的是说说你自己!”
“俺可冤枉啊,冤得比窦娥还冤。”咬子哭丧着脸说,“本来是一场混战,各有伤亡,可最后俺成了替罪羊。刑警队查打死陆忍刚的人,老三就跑了,俺就顶了上去。检察院认定俺不在现场,法院按聚众斗殴判了俺缓刑。孟董事长为了平事儿,赔了好多钱给两家矿主,光陆忍刚一家就给了十万。这些事情都是陈年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