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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袋大袋地搬运水泥,自己身后洞口处的泥石流和碎矿石还在向外涌流。那人见矿工们说话,便朝这儿大喊,谁在那磨洋工,想找死啊,刚才踹他的络腮胡子赶忙应付道,没有事儿,刚才这个兄弟摔倒了!
罗江一下子全明白了,这是黑心的矿主在堵口封洞,下边的人全没指望了,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突然爬起来,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向巷口跑,并且向上一层采面攀爬。爬到掌子面,看到依然有民工在干活,就大声喊,快逃命吧,下边透水啦!十几个工人就扔了钻机和镐把,一齐跟他向上跑。这样跑一层他就喊一层,年轻力壮的民工都在他前面上了巷口,他却跌跌撞撞落在后边。
就在这时,一束强烈的手电灯光从下方斜照过来,他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壮汉手里攥着一把宽刃刀正朝自己追过来,他心中一惊,明白对方是要抓他灭口,求生之念驱使他疾步快走,为免遭壮汉的毒手,他仍然继续大声喊,意在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使后边的人不便动手。眼看对方要抓到自己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矿井出口,外边一片光亮,几十个矿工正在急切询问井下的情况,罗江这才松了口气,只见身后拿砍刀的那个人已把刀围在了腰间,躲在人丛中观察他的动静……
片刻不敢停留,罗江沿着有人行走的山道一路小跑,一口气走了十几里地,觉得那人还是跟着。他跑到镇上,躲在女儿红霞上学的必经之路上等红霞。原来,罗江与矿工们相熟后,有人撮合他和当地的一个年轻寡妇成了亲,做了扫金老太的倒插门女婿。红霞是妻子和前夫生的女儿。罗江让红霞给妻子捎信,而后只身窜入了人迹罕至的自然保护区,以山林为家,与野兽为伍,寒暑春秋一下子过了六个年头。
袁庭燎一直屏息细听,目光也由审视变为了惊疑,神情中透着关切和怜悯。望着这个饱受磨难的生还者,他的心头一阵阵发紧。
“你是怎么从保护区脱险的呢?”袁庭燎给对方茶杯中加了些水,手微微地颤抖着。
“多亏有人在暗中保护着我和儿子小黑蛋儿,不然俺们早就没有命了。”罗江思维迟钝,语言缓慢。可袁庭燎还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从洞口逃到深山,拿砍刀的人一直在追杀我,我假装跳崖装死,让岳母搞了个假坟,骗过了他们。可没有想到过了这些年,这个拿砍刀的人又发现了我,这一回,他穿着警服,开了辆吓人的吉普车进了山里,我知道这下子完了。”
“就在大前天,我的儿子被他抓了去,吊在树上,我正要去救孩子,就看见一群野猪被群众轰过来,尘土过后,孩子没有了,我慌了神,追着野猪的方向进了深山,在一处很隐蔽的山坳里,我突然又看见了那台吓人的大吉普,我以为这下子完了。没有想到遇上了救星。借着那群野猪逃命的尘土,有人从树上救了孩子,又来救了我。我这才明白,在那人进山再次追杀我的同时,是他们一直在保护我。”
“你说他们?他们几个人?”袁庭燎不禁诧异起来。
“先后是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瘦。高个子开了一辆和坏警察一模一样的车子,还特别有主意。他告诉我群众上了假警察的当,晚上要进山搜捕我,他就帮我设计了一个脱险的办法。”
“什么办法?”袁庭燎书记顿感兴趣,点着了香烟。
“他让我和搜山的群众兜圈子,乘这个机会,他把我那只大山猇用胶布贴住了嘴,套上我和黑蛋儿的衣服,在狗身上捆了两只手电筒,把狗绑在杜鹃树下的藤子上,朝裂隙涧这边荡过来,狗身上的手电筒一明一灭,引得假警察开枪,子弹打断了藤子,可怜的狗掉进了深涧……”
“看着人们都走了,我随着救我的这个高个子往回跑,半路上那台大吉普开过来接俺们,车是那个瘦个子开的,他白白的脸,很文静,可车开得很好,路上高个子和他商议,让他跟我一起回矿井找证据,自己留下来对付那个假警察。”
“这两个人是谁呢?”袁庭燎问。
“高个子姓曲,他让我看了他的工作证,另一个是记者,说他姓夏,一会儿我就要说夏记者的事……”
袁庭燎被搞蒙了,他转过脸诧异地望着严鸽,严鸽此时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袁庭燎的心头隐隐升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催着罗江说下去,当他听完了这一段叙述,抑制不住老泪纵横,颓然跌坐在沙发上。
驾驶着悍马车的正是《沧海商报》记者夏中天,身后坐着的是罗江和他的孩子小黑蛋儿,他和曲江河取得联系,得知假警察邱社会连人带车中了圈套,已经陷在一处沼泽里,一时出不了山,曲江河要他把小黑蛋儿交给扫金老太,火速赶到鑫发金矿下井取证。
由于这台悍马车改喷了浅绿色,和邱社会那台车别无二致,进入鑫发金矿,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开到坑口附近的更衣室。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夏中天改穿了保安服,身后的罗江提着工具袋,门卫也没细看证件,两人就下了井。按照曲江河复印的原始矿井图,他们绕开了八层平巷的封堵墙,从另外一条极窄的斜下方坑道钻到了下层平巷,突然听到了一阵响动声。
巷口处一个保安正在清点雷管炸药,他的身后已经堆满了从外边运来的废渣,看来是要待坑口充填后,用炸药永久性地封住这条斜道。夏中天走过去向保安点点头,让了一根烟,后边跟着罗江,被矿井帽遮住了半个脸。
“你干毬去了,这么晚才过来,不想混了?”保安说话的当儿,突然呆在了那里,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张陌生的脸孔,他抽出腰间的警棍就砸了过来。夏中天个子虽小,但动作快如迅雷,劈手攥住那只持棍子的手,猛力一拧,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棍已落地,他就势一拳正中那人面部,对方一仰脸把肚子挺了出来,夏中天用膝盖猛顶对方下腹部,正中睾丸,那个人一声惨叫坐在了地上。
“快说,这里是第几层?下边还有多少人?!”
“这是十一层——哎哟,”那人忍痛说,“十二层的两个人刚收工,下边没有人了。”
“胡说,那条通风管道呢?”夏中天记得图纸上标明在十一层和十二层中间,还有一条通向矿井深处输送空气的管道,并且连着上边的竖井,他恐怕对方隐瞒,就又用膝盖顶过去。
“下边几层不归我管,听说马上要从通风管道倒进水泥封填,别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饶命,别再用腿顶我……”
夏中天没有让他再说,迅速堵上对方的嘴巴,找到地上一段捆扎炸药的绳索把他捆了个结实,扔到了电闸间。
两人钻过了满是粉尘细渣的通风管道,在尽头发现一处被石块垒住的巷口,费了半天的功夫,他们终于移开了一处仅能爬过身子的小洞。罗江钻进去,伸出手来拉夏中天,不料用力过猛,两人同时失去重心,竟然搂抱着从—个巨大的斜坡滚落下去,被卡在一块石头前面。四周黑森森的,罗江打开头顶的矿灯,所幸还没被摔坏,借着灯光跌跌撞撞向里走,不知有多长时间,罗江在一根支撑岩顶的矿柱面前停住了。只见他神色有些异样,踮起脚尖急切地用手顺着柱石上方的小洞搜寻着什么。少顷,竟从中抽出了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罗江回头对夏中天说,咱找对了,这里就是十四层采面的入口,这串钥匙就是工区配电房的,谁带班谁从这里取,想不到六年了,还在这里放着。
夏中天小心翼翼接过钥匙放人背囊,从中取出小型录像机,打开了便携式照明灯,顿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骇了:
在这根矿柱的背后,竟有七八具相互叠压的尸体——准确地说是一堆褴褛衣衫包裹着的白骨!尸体下边是裸露的矿石,留着水退后的溃迹。在这堆尸骨的上方,是一个完整的呈“之”形跪在那里的骨骸,并且两臂上扬,手指牢牢地嵌进矿柱的石缝中,像是拼命挣扎着向上攀爬,乞求着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这具尸骨身材矮小,看来像是被当时濒死的矿工们用手托举着,直至耗尽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息。
“这就是‘小贵州’,是他!”罗江上前辨认着,连同他的声音,一齐被录进了夏中天手中的数码录像机。两人在石柱半腰用粉笔作了标记,继续向洞中走。突然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在矿灯照射下,罗江认出,这是一处竖井,他告诉夏中天,当时为运送民工方便,设有绞车和吊篮,可以垂直升降。未等他说完,灯光下,赫然出现一幕更为可怕的情景:竖井下端,一具尸体几乎是倒立着半倚半挂在石壁上,这人的肩部枕着一块突起的石块,一条腿骨被斜卡在梯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