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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走进了卧室,没有开灯,直接上了床。
“小芳……是不是……你呀?“
汪总口齿不清地问,自己都听不见。
上床的是个女人,这一点汪总可以肯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身体无法挑起汪总的性欲,相反让他想起一件东西,就是为H饮料公司做广告的那块号称来自南极的一吨重大冰块,现在冰块就压在他身上,紧紧压迫着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从头顶的颅骨,到胸间的肋骨,到膀胱的耻骨,一直到脚端的腓骨,冰块吸尽了他体内的热量,开始慢慢地融化,汪总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与冰块渐渐融为一体,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的碎裂声……
“咦,床上怎么是湿的?“浦宏鸣勘查现场时,头一句问的话。
小宋摇了摇头:“来的时候就是湿的。床脚下还有一些散落的冰块。“
“冰块呢?拿来给我看看。“浦宏鸣摊开手催促道。
小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早就融化了,变成一滩水了。那只是一些普通的冰块,可以把化开来的水拿去技术科化验一下,不过我敢保证,那只是普通的饮用水。“
“冰块有多大?“
“麻将牌大小。“
以床上的“湿况“,好像有人在床上撒过一些冰块,等到验尸报告出来,“一些“冰就变成了“一块“冰。
麻将牌大小的冰块,是不可能把死者的每一块骨头都压碎的。
据法医推测,如果说凶器真是冰块的话,它的重量至少有五、六吨。
冰的比重略大于水的比重,六吨重的冰块至少有三米高、两米宽、一米多长。如此巨型的冰块,家用冰箱的制冰格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惟有专业的制冰厂才能做出来。
即使在厂里做出来,这么大的冰块,又如何运进死者的家里,并且摆在床上呢?
这样大的冰块,连公寓楼的电梯都进不去呀。更何况,小区门口的保安,都说没有看见有一枚巨型冰块运进小区。
“浦老师,还记得赵三文的死吗?“
小宋的话提醒了浦宏鸣,车祸身亡的赵三文,与死在床上的汪栋明颇有相似之处,两个人身上的骨头,都毫无幸免地呈粉碎状。
将这两起离奇的死亡案并案调查,马上有了新的发现,赵三文的女友叫乔佳诺,其母是杜咬凤,杜咬凤在N广告公司上班,公司老总恰恰是汪栋明。
两条看似平行的直线,在一个点上有了交叉,这个“点“就是杜咬凤。
刑侦队的办公室里,面对浦宏鸣犀利的目光,杜咬凤把头低了下去,半天不语。
“杜女士,请你说一下,赵三文和汪栋明遇害的当晚你在什么地方?都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小宋负责笔录,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难言之隐。
沉默了片刻,杜咬凤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吞吞吐吐地说:
“我知道谁是凶手。“
浦宏鸣致电看守所的王警官,向他借用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有十多个平方大,中间竖着一道铁栅栏,将房间一分为二,铁栅栏深抓地面,高插天花板,十分的牢固。铁栅栏的中间有一扇门,一旦锁上,关在栅栏里的东西决不可能出来。
当然,铁栅栏不是铁板,上面有空隙,但这样的空隙,最多只能捅出人的一根手指,比手指再粗一点的东西,绝对出不来,动物园里的老虎笼子也不过如此。
“老浦,是提审犯人吧?“
王警官觉得纳闷,因为浦宏鸣拿不出任何提审犯人的手续。
“不是审犯人,借你的房间搞一个实验。“浦宏鸣微笑着回答。
在审讯室里搞实验?开玩笑吧!
见浦宏鸣一脸神秘的样子,王警官没有追问,把钥匙给了他。
次日上午,那幅《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抬了进来,除去保护封套,摆在被审犯人该坐的椅子上,浦宏鸣与小宋从里半间退出来,锁上了铁栅栏的那道门。外半间支起一副三角架,放了一台JVC摄像机。
浦宏鸣的计划是,等到中午,如果确实发生了杜咬凤所说的那种“状况“,画的变化过程被拍摄下来,而他们俩守在审讯室外,没有目击,所以不会有危险。
然而,当小宋打开摄像机的开关,朝取景器看了一眼,表情立刻显得茫然无助。
2。5英寸的液晶屏幕上,那幅画只是一块白色的画布,没有诊所,没有窗台,没有诊疗椅,没有戴口罩的Zoe,什么也没有。
“我听说……鬼……鬼是不上照的。“
小宋望着浦宏鸣,等着他拿主意。
对浦宏鸣来讲,有两种选择,把画退给杜咬凤,把两件离奇的“碎骨案“存进档案柜,去抓别的案子,没有人会指责他们,日子照过,薪水照拿,一切太平;或者冒着危险亲临现场,搞清楚真相。
浦宏鸣选择了后一种,是出于好奇,还是警察的职业本能驱使,难以说清。
审讯室的门关得死死的,门上一扇小玻璃窗也被报纸盖了起来,与其说不想让人打扰,不如说不想让别人也卷进来。
审讯室里,有供审讯人员坐的椅子和桌子,浦宏鸣没有坐,他点上一支烟,站在铁栅栏前,就他一个人。
第46节离午夜时限还差五分钟
中午时分,浦宏鸣目睹了画的变化。之后,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收到了那条发自13901673693的短信息。
浦宏鸣离开审讯室,来到走廊,走廊里站着一个人,闷头抽着烟,正是小宋。
浦宏鸣走到小宋面前,轻轻点了点头。看他凝重的表情小宋就知道了,杜咬凤的话已经完全得到了验证。
看守所附近有一家叫“多来来“的小餐馆,到了中午,生意相当不错,浦宏鸣和小宋等了半天,终于有了一张餐桌,每人一碗鸡血汤,一碗蛋炒饭,加一个时鲜蔬菜,他们只是默默喝着啤酒,没有动筷子,食欲寡然。
“浦老师,你打算怎……怎么脱?“小宋小心翼翼地问。
浦宏鸣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脱不脱的问题,其实对这方面,我并不怎么怕羞。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我领薪水过日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避开这一劫,应该脱。但是……“
他稍稍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我脱了,她就不会对我下手了,但我想会会她。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这世界上有鬼。从画里掉出来的只是一件衣服,一双鞋和一只口罩,我倒想看看她是如何从画里走出来的。“
最后,浦宏鸣又补充了一句,“我当警察有二十多年了,还没有什么让我害怕过,即使现在,我也不怕。“
“你不怕,我也不怕!“
“据杜咬凤说,汪栋明看画后的下午,商务楼里发生了一起暴露事件,有人在行驶的电梯里忽然脱光,当时电梯里有男有女,如果这名暴露者就是汪栋明,那么他不应该死啊。从杜咬凤的女儿,到她自己,还有她女儿的朋友阿壶,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了短信里的内容,所以他们都安然无恙。那么,汪栋明为什么会呢?
浦宏鸣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信神的,你的疑问最好去问那个戴口罩的。还有,你凭什么说在电梯里脱光的人就是汪栋明呢?我看未必是他,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房间里悄无声息,唯一的一盏灯挂在外半间,光线投在铁栅栏上,带着空隙的栅栏影子像一张巨大的渔网覆盖了内半间,在画上撒下了一片斑驳,的脸部正好被分割成明暗两个区域,一只眼睛隐在暗中,另一只眼睛望着铁栅栏外的两名警察。
浦宏鸣上身穿着防弹衣,头上戴着防暴警察的头盔,堪称全副武装。他检查了一下弹匣,子弹已经填满,把弹匣装好,手枪插进腰间的皮套里。
小宋看了看手表,离午夜时限还差五分钟。
“小宋,我的烟抽完了。“浦宏鸣掏出空空的七星烟盒在他眼前一晃,“楼下有自动售货机,帮我去买一盒。“
小宋看了浦宏鸣一眼,在这种时候叫自己离开,仅仅为了买一盒香烟,用意不言而喻。倘若自己离开,在这个房间里可能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小宋能猜出八九分。
“小宋,我的烟抽完了。“浦宏鸣掏出空空的七星烟盒在他眼前一晃,“楼下有自动售货机,帮我去买一盒。“
小宋看了浦宏鸣一眼,在这种时候叫自己离开,仅仅为了买一盒香烟,用意不言而喻。倘若自己离开,在这个房间里可能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小宋能猜出八九分。
浦宏鸣掏出十元钱,塞到小宋手里,“快去吧。“
不,我不走,决不离开!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我们一齐来面对!
小宋的心里这样喊着,身体却做出了相反的动作,接过钱,转过身,慢慢走开,打开了审讯室的房门……
“小宋!“浦宏鸣叫住他,小宋回头看着浦宏鸣。
“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将这幅画毁掉。“
“毁掉“这两个字,浦宏鸣说得特别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