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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之地”电影公司,慨然开始他的电影生涯,拍摄了《罗马蜡烛》、《吞吃你的化妆》、《尘世垃圾》和《多重疯癫》等作品,而格兰·米尔斯蒂以三百磅的体重,在他的电影中反串女角,成为约翰·沃特斯的“圣女”。
沃特斯1972年的作品《粉红色的火烈鸟》,就由“圣女”主演。这部作品在成人影院上映,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赢利最多的地下电影,同时也被称为“有史以来最淫秽、最恶心的电影”。印象最深的沃特斯作品就是它了,深夜观看,忍不住骇笑,心头接连浮现出一个接一个的“这样也可以?”要使叛逆者得到矫正,回归正道,有两个武器,一是成功,二是年龄。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成功是最好的矫正,老去是最好的招安。要改造坏孩子,就让他当班干部;要让叛逆者温顺,只需等他慢慢变老;要让梁山泊成为园林绿化先进单位,就给宋江一个官做;要让P。J。Harvey不再号叫,并且穿上维多利亚时代的长裙,只需要等她到三十九岁;维托·唐·柯里昂一旦成了“教父”,自然会去寻找合法生意,曾经的激进派一旦年老,自然会痛改前非地转变成保守派。以成人电影获得成功的约翰·沃特斯,立刻获得了被矫正的资格,好莱坞来找他拍电影,商业片在他这里寻找一点灵感,他获得到处巡回演讲的资格以及给囚犯上电影课的机会。
1988年的电影《发胶》,标志着他已被主流接纳。2002年,新线公司将《发胶》改编为音乐剧,送上百老汇舞台,获得了十三项托尼奖提名,并最终得到了其中的八个。2007年,《发胶》又被翻拍为电影,三千一百二十一家影院开画的规模,令它成为历史上开画规模最大的歌舞片。
约翰·沃特斯自己编导的电影,或许还是那么癫狂,还是那么歇斯底里,却已温和许多,常有大明星参演,至多被定为R级。矫正叛逆者的两种武器,在他身上都已发生作用。。电子书下载
而当年在BBS上激烈抨击主流导演作品的影评人,销声匿迹好几年之后,突然复出,一反常态地吹捧大导演新作。电光火石间,我知道,他一定是已经熬出了头,并已接近了利益的核心。过不了几天,影院上映的大制作,编剧后面缀着他的名字,而他的博客上,充满中年的感喟。谁也敌不过,矫正叛逆者的两种武器。
漫长的旅程
用影像表现出来的痛苦,其实都不是痛苦,甚至,有可能恰恰遗漏了痛苦。
因为,影像有它的不足之处,它是给第三者观看的,所以它是叙事的、断裂的、跳跃的、提纲挈领的。它只攫取那些对它有用的情节点,因为观看的人只要这些对自己有用的点。就像《深海长眠》和《潜水钟与蝴蝶》,主人公因为种种原因瘫在了床上,在它们的原型人物那里(两部电影都根据真实人物的经历改编),时间一定非常缓慢,他们生活的主要部分,就是床上的静默时光还有那些难以启齿的种种不便之处。而一旦成为电影,我们感兴趣的,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们和周围人的交往、感情纠葛,他们的感悟仿佛诗,他们的时间也过得飞快,五年、十年、三十年,只要打上一行字作为提示,就过去了。真正的痛苦,其实被影像遗漏了。
就像四川汶川地震,它适宜呈现在影像中的,只是那些有情节的片段:得到了抚慰的悲伤,感激的笑容,搬运救灾物资的场面,和慰问者握手时的欣悦。而这些场景都只是情节点,都会过去,身在其中的人,还要独自面对重创之后漫长的煎熬。
人生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情节的煎熬。有的时候,我很想知道,别人是怎么度过那些没情节、无意义的煎熬的。例如最坏最极端的那些时刻,经历过一次大战的那些人,知道这事没完,还有第二次;窗户玻璃上贴的防空袭的纸条都没清理干净,果然又来了——这次更坏。那中间的几十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被后世当做战争史诗中的一个一个人,是怎么面对琐碎的日常生活和并没因为战争而得到豁免的种种烦恼的?那种煎熬,是不是甚至会形成一种惯性?如杜拉斯说她母亲:“一辈子都在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储存鱼子酱。”她到底没等来,好像楼上的第二只鞋子始终没落下来,她担惊受怕地过了一辈子。
还有生老病死,还有生命中最糟糕的际遇,自己的错误决定,那都不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不是外星人入侵,那是肯定会来的,迟早要来的。而且这都不是电影,不是几个镜头就能结束得了的,中间的日月流年,时时刻刻,都要熬着。潮水一样的访问慰问的人走了,更长的时间里还是得自己挺着,痛苦酸楚,都是真真实实地在自己身上。经历过这些的人,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是在自己身上,所以想不到,到了自己头上也就明白了,人的忍受力真是无限的。从前,粉红娇嫩地依傍在父母亲身边的时候,想也想不到的那些事,黑白分明的世界观里永远容不下的那些事,最后也都忍过来了。
人的精力,花在什么上面,都是可以看到结果的;花在忍受和煎熬上,却多半看不到。人类大部分的勇敢和力气,并没用在冲锋陷阵和经天纬地上,而都是用在这些看不到的地方。人生,犹如尤金·奥尼尔所说,是“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所以我们需要各种影像,因为即便在它表现痛苦的时候,它也设法遗漏了真正的痛苦。
蜡像馆往事
全球第六座杜莎夫人蜡像馆落脚上海后,“刘德华”、“奥黛丽·赫本”、“刘翔”、“李小龙”、“谢霆锋”欢聚一堂,报章也隔三差五刊出新入住的明星蜡像,但没多久,就有英国作家凯特·布里奇推出新书《蜡像神话:杜莎夫人的生活和传奇》,讲述杜莎夫人生平。原来,她发家于法国大革命时期,令她“走向辉煌”的“生意”,是为断头台下的冤魂塑像,好让革命者们拿去四处展览。这“生意”时效性太强,因此,她常需亲自去断头台和公墓前捡人头,以便在人头腐烂变质前制好蜡像雏形。
蜡像这东西,比别的人偶更令人觉得诡异不安。它逼真,却没血没肉;它栩栩如生,却没被灌注灵魂。整件东西在似与不似中,在生与非生间。难怪1953年的经典恐怖电影《恐怖蜡像馆》会拿“蜡像”作为恐怖素材,恐怖气氛一流。而在欠缺摄影技术的时代,用它为死囚造像,震慑效果也属一流。但是,即便对它的诡异早有感受,一旦知道华服丽影、专为名流塑像的蜡像馆,居然有这样一段前尘往事,一颗老心也实在颇感震荡。
就想起库布里克的《闪灵》,规模宏大、气势迫人的度假酒店,居然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的墓地上,以至于每到大雪封山、游客绝迹,酒店就成了鬼怪的天下。这里面当然有对美国政治历史的隐喻,但回头想想,所有灿烂辉煌、庄严典雅的事物背后,恐怕都有这么一段不堪的过往为某种隐喻增添分量吧。所以,吃饭别看后堂(彼得·格林那威电影《厨师、窃贼、妻子和情人》中对此有精彩描绘),恋爱别问过往,戴钻石别去想南美的血腥钻石矿(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电影《血钻》亦可充当教科书),裹着皮草举着酒杯笑语盈盈时,别去想动物被剥皮时的哀号。麦当娜、凯瑟琳·泽塔·琼斯、刘嘉玲貌似善良、纯洁、完美地走到我们面前之前,阴谋、挣扎、惨烈都曾经历,嫉恨、毒辣一样都不缺,都别问,也都别想,只管享受她们的花样年华。
而且,能走至今天,能成功洗底摈弃过往,也必须有些手艺、有些能耐。就像杜莎夫人,曾为法国王室成员塑像,大革命来了,本来难逃一劫,可革命者们需要她,她活下来了,虽一度入狱,可还是活下来了。直到革命者也被送上断头台,她还是活下来了。因为,还是有人需要她。山河变色,血海滔滔,她凭着这么一门诡异的手艺,活到了九十岁。所以,鞋匠不会死,将军却死了,风云人物的权威,抵不过一只小小的钉锤。
色彩狂人
《恐怖蜡像馆》一九五三年
每次在生活里遇到过分艳丽的色彩搭配,不论是服装,还是房间装潢,我都暗暗在心底里惊呼一声:“阿莫多瓦式配色!”
大红的墙壁,明黄的屋顶,深蓝的窗帘,粉红的床铺,橘红和黄色格子相间的地砖——各种颜色在阿莫多瓦的电影里,总像是在过狂欢节,一起舞蹈着涌到人眼前来。剧中人的装束更是浓艳到让人便秘,夸张的黑色眼影,大波浪的头发,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