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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尔最后把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就走到楼梯脚下,用一种传统的声音喊——
“早饭已经好了!”
他打开前门,出门在早晨的空气里走了几步。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这时候苔丝已经穿好衣服来到了起居室,正在机械地重新调整早餐用的杯盘。她穿戴得整整齐齐,从他叫她起床的这段时间,只不过两三分钟,那一定在他去叫她之前,她已经早就穿戴好了,或者是差不多穿戴好了。她的头发被挽成了一个大圆髻盘在脑后,穿了一件新的长袍——一件淡蓝色的呢子服装,领口镶有白色的皱边。她的双手和脸看起来冰凉,很可能是她坐在没有生火的房间里穿衣服时间太长了。克莱尔刚才喊她的声音,明显很有礼貌,这似乎一时鼓舞了她,使她又似乎看到了希望的闪光。不过当她看见他时,她的希望很快就消失了。
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先前像一团烈火,现在只剩下一堆灰烬了。昨天晚上强烈的悲痛,现在变成了沉重的抑郁;他们两个人的热烈感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把它们重新点燃了。
他温和地同她说话,她也不露声色地回答。后来,她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也是可以看得见的。
“安琪尔!”她喊了一声就住口了,伸出手指轻轻地去摸他,轻得就像一阵微风,仿佛她不敢相信这个曾经爱过她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她灰白的脸颊还是像往日那样丰润饱满,不过半干的眼泪已经在那儿留下了闪亮的痕迹;她那往常丰满成熟的嘴唇,几乎和她的脸颊一样苍白。尽管她仍然还活着,但是在她内心悲伤的重压之下,她的生命的搏动时断时续,只要稍微再加一点压力,她就会真正地病倒了,她的富有特点的眼睛就要失去光彩,她的嘴唇就要消瘦了。
她的样子看起来绝对纯洁。自然用它异想天开的诡计,在苔丝的脸卜刻下一种处女的标志,安琪尔看着她,不禁目瞪口呆。
“苔丝!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不,不是真的!”
“是真的!”
“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他带着哀求的神情看着她,仿佛他情愿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谎话,尽管明知道那是谎话,他还是希望借助诡辩的巧妙,把那句谎话当作有用的真话。但是,她只是重复说——
“是真的。”
“他还活着吗?”
“孩子死了。”
“但是那男人呢?”
“他还活着。”
克莱尔的脸上显露出最后的绝望。
“他在英国吗?”
“是的。”
他不知所以地走了几步。
“我的地位——是这样的,”他突然说。“我想——无论谁都会这样想——我放弃了所有的野心,不娶一个有社会地位、有财富、有教养的妻子,我想我就可以得到一个娇艳美丽、朴素纯洁的妻子了;可是——唉,我不会责备你了,我不会了。”
苔丝完全理解他的情形,所以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了。叫人痛苦的地方就在那儿;她明白无论哪方面他都吃了亏。
“安琪尔——我要是不知道你毕竟还有最后一条出路的话,我就不会答应同你结婚了;尽管我希望你不会——”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了。
“最后一条出路?”
“我是说你可以摆脱我呀。你能够摆脱我呀。”
“怎么摆脱?”
“和我离婚呀。”
“天啦——你怎么这样简单呀!我怎么能同你离婚呀?”
“不能吗——现在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想我的自白就是你离婚的理由。”
“啊,苔丝——你太,太——孩子气了——太幼稚了——太浅薄了。我不知道怎样说你好啦。你不懂得法律——你不懂!”
“什么——你不能离婚?”
“我确实不能离婚。”
在她倾听的脸上立刻露出来一种羞愧混合着痛苦的神情。
“我以为你能够的——我以为你能够的,”她低声说。“啊,现在我明白我对你是多么地坏了!相信我——相信我,我向你发誓,我从来就没有想到你不能和我离婚!我曾经希望你不会和我离婚;可是我相信,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只要你打定了主意,你就可以把我抛开,根本不——不要爱我!”
“你错了,”他说。
“啊,那么我昨天就应该作个了断,作个了断!可是我当时又没有勇气。唉,我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你没有勇气干什么?”
因为她没有回答,他就抓住她的手问。
“你是打算干什么呀?”他问。
“结束我的生命啊。”
“什么时候?”
他这么一问,她就退缩了。“昨天晚上,”她回答说。
“在哪儿?”
“在你的槲寄生下面。”
“我的天呀——!你用什么办法?”他严厉地问。
“要是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告诉你!”她退缩着说。“用捆我箱子的绳子。可是后来我——我又放弃了!我害怕你会担上谋杀的罪名。”
没有想到的这段供词是逼出来的,不是她自动说的,这显然使他感到震惊。但是他仍旧拉着她,盯在她脸上的目光垂到地上,他说:
“好啦,你现在听着。你决不能去想这种可怕的事!你怎能想这种事呢!你得向我、你的丈夫保证,以后不再想这种事。”
“我愿意保证。我知道那样做是很坏的。”
“很坏!这种想法坏得没法说了。”
“可是,安琪尔,”她辩护说,一边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不在乎的看着他,“我完全是为你着想啊——我想这样你就可以摆脱我,得到自由,但是又不会落下离婚的骂名。要是为了我,我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呀。不过,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毕竟是太便宜了我。应该是你,被我毁了的丈夫来把我结果了。既然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如果你自己动手把我结果了,我觉得我会更加爱你的,如果我还能更加爱你的话。我觉得自己一钱不值了!又是你路上的巨大障碍!”
“别说啦!”
“好吧,既然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好啦。我绝没有反对你的意思。”
他知道这话完全是对的。自从那个绝望的夜晚过去以后,她已经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了,所以不怕她再有什么鲁莽的举动。
苔丝又忙着到饭桌上去安排早饭,这多少有些成功。他们都在同一边一起坐下来,这样可以避免他们的目光相遇。开始他们两个听见吃喝的声音,感到有些别扭,但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不过,他们两个人吃东西都吃得很少。吃完早饭,他站起来对她说了他可能回来吃正餐的时间,就出门去了磨坊,好去机械地进行他的研究计划,而这也是他到这儿来的唯一的一个实际理由。
他走了以后,苔丝站在窗前,立刻就看到他穿过那座大石桥的身影,那座石桥通向磨坊的房屋。他走下石桥,穿过铁路,然后就看不见了。于是苔丝没有叹一口气,就把注意力转向室内,开始收拾桌子,整理房问。
不久做杂活的女人来了。有她在房间里,苔丝最初感到紧张,不过后来她反而感到轻松了。十二点半钟的时候,她就把那女人一个人留在厨房里,自己回到起居室里,等着安琪尔的身影从桥后重新出现。
大约一点钟的时候,安琪尔出现了。虽然他离开她还有四分之一英里远,但是她的脸变红了。她跑进厨房,吩咐说他一进门就开饭。他首先走进前天他们曾经一起洗手的房间,当他走进起居室的时候,盘子的盖子已经揭开了,仿佛是因为他走进来才被揭开的。
“好准时呀!”他说。
“是的。你过桥时我看见你了,”她说。
在吃饭的时候,他谈一些普通的话题,如早上他在寺庙的磨坊做些什么呀,上螺栓的方法和老式的机械等,他还说他担心在先进的现代方法面前,那些机械不会给他太多的启发,因为有些机械似乎是当年给隔壁寺庙的和尚磨面的时候就开始使用了,而那座寺庙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瓦砾。吃完饭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又离开屋子去了磨坊,直到黄昏才回来,整个晚上都在整理他的资料。她担心她妨碍了他,所以在那个年老的女人离开以后,她就回到厨房,在那儿足足忙了一个钟头。
克莱尔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了。
“你不必那样干活,”他说。“你不是我的仆人;你是我的妻子。”
她抬起眼睛,神色开朗了一会儿。“我自己可以这样认为吗——真的吗?”她低声说,用的是可怜的自嘲口气。“你指的是名义上!唉,我也不能有多的指望了。”
“你也可以这样想,苔丝!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