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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武侠小说确实也存在着这些情况。
正如陈墨所说:“一种情况是主人公不仅善恶分明,正邪清楚,侠与恶鲜明对立,而且这些人物简直就是某一种概念的化身,让人一看就知,了无深趣。另一种情况是根本没有什么人物性格,只是追求一种离奇古怪荒诞不经甚而漏洞百出更甚至于低级下流的故事或传奇。武侠小说之被人轻视也与此有关。更多的则是以上两种情况的合二为一,把一些概念公式般的人物和一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拼凑在一起。古龙小说中也不乏这样的作品。”
只不过《绝代双骄》绝不是这种二合一的东西。
这部作品一开始就出人物出性格,而且绝对统帅了故事。虽然它的故事一样有诸如紧张、曲折、悬念:起伏、跌宕,武功打斗,行侠仗义,乃至报仇雪恨,情爱缠绵等武侠小说必不可少的要素,但这些都是按照人物性格的发展需要及其可能性、必然性等等去设置的,而他们之所以这样想,这样做,而不是那样想,那样做,又是由他们的生活经历和由这种生活经历所绞结出来的人主观、价值观所造成的。
小鱼儿之为小鱼儿,是因为他是在恶人谷长大的,而抚养他的那几个恶人,采取的又是那么一种奇特的方式:一个月跟着一个人,完了又再轮着来。
那位“血手”杜杀,脸上从来没有笑容;“笑里藏刀”哈哈儿却整天大笑不已;那位“半人半鬼”的阴九幽最阴恻恻;那位“不吃人头”的李大嘴嗜吃人肉;那位“半男半女”的屠娇娇最为难测…··他们抚养这个小婴儿,也不是出于人道精神,而是因为他们被仇人逼到了恶人谷,心有不甘,想合他们之力,把这个不幸落在他们手中的小婴儿,调教成世界上最恶的恶人,再让他到江湖上去兴风作浪,为他们出一口恶气。
小鱼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你把他想象成什么坏样子都不过分。要不,他还能是什么样?
但古龙的高明之处也在这里,他偏偏不让你往“坏”的路子去想。这不仅仅因为恶人谷里还有一个万春流,这位不苟言笑却还未混良心的医圣,而是小鱼儿本就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的一缕光明。还因为古龙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或者说,他很同意“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曾经说过:
人性并不仅仅是愤怒、仇恨、悲哀、恐惧,其中也包括了爱与友情,慷慨与侠义,幽默与同情。
我们为什么要特别着重其中丑恶的一面?
说得非常之对。
因此,在《绝代双骄》中,我们也看到了许多仇杀,许多贪嗔怨毒,许多无良劣行。但我们也看到,人性的善良之光总是不绝如缕,最后终于汇成满天霞彩,照耀着每个愿意在阳光下生活的人。
小鱼儿也“坏”,他的“鬼心思”特别多,他对抚养他长大的人,也动“坏心眼”:他向屠娇娇要一包臭药揣在身上,以防爱吃人肉的李大嘴整天嗅他;一转头,他又从李大嘴那里端了一碗“红烧肉”给屠娇娇,弄得她足足吐了半个时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饭。
这边厢,杜杀把他关在屋子里和一只猛虎在一起,他竟然能躲过猛虎,骗得杜杀开了门,把猛虎再,“送回”给杜杀,使杜杀能站起来的时候,半边身子已成了血葫芦般。
那边厢,他笑得像个天使,还拼命地拍杜杀的“马屁”,弄得社杀只能冷冷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面对小鱼儿的狡猾他简直已说不出话。
最后,弄得这几个恶人都怕了他,只得每个都给了他一些“好处”,把他“请”出了恶人谷。
连恶人们都“头疼”的人,出到江湖之后会怎么样了,是否如哈哈儿所说的:“哈哈,江湖中的各位朋友们……黑道的朋友们,白道的朋友们,山上的朋友们,水里的朋友们,你们受罪的日子到了。”
出道了的小鱼儿,确实做了许多让人头疼不已的事,但说到底他还是个人,一个“远看不是个好人,近看还是个好人”的人,平凡却又带有传奇色彩的人。
反而是初出江湖的花无缺,过于十全十美了,倒不像“人”了。
人总是软弱的,总是有弱点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花无缺却只有“优点”我们来看一看他的出场:
灯光下,只见这少年最多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他的武功,他的出手,已非这许多武林一流高手所能梦想。他穿着的也不过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种华贵的气质,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公子能及。
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谦恭,那么有札,但这情况却像是个天生谦和的主人向奴仆客气。主人虽是出自本意,奴仆受了却甚是不安……一有种人天生出就是仿佛应当骄傲的。他纵然将傲气藏在心里,他纵觉骄做不对,但别人却觉得他骄傲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之事。
他面上的笑容虽是那么平和而亲切,但别人仍觉得他高高在上,他对别人如此谦恭亲切,别人反觉难受得很。
这种“人”当然难以亲近,他也不屑与人亲近。他是那种如同在密封罐头般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最亲近的人又是那个被仇恨扭曲了心肠的冷血无情的移花宫主。他成为这样的人也是毫不奇怪的了。
环境在某一个程度上,确能牵制与主宰人的情感,甚至是人的一生。
而性格就是命运。
这命题当然已是历史悠久。古希腊之时已被人反复确证。古龙在《绝代双骄》里,只不过是重新印证一下罢了。
何况,古龙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老生常谈”。他所要认真表达的是人性的方向感与善良的峰顶。
在罪恶的,仇恨的,怨毒的土壤里,能不能开出美丽的人性之花?
●洒脱与冷傲
双骄绝代:
一个是会活动的木头人,
另一个是活生生的,
有血有泪的人。
黑暗的底子上,什么时候才能透出希望的曙光?
在花无缺刚出扬的时候,我们对此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在花无缺和江别鹤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几乎已绝望。
直到了六十六章《高深莫测》里,花无缺一向淡漠的眼睛中映着小鱼儿的笑意,并忽然说,“这三个月,你我是朋友”时,我们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古龙毕竟没有让我们失望。
他一贯喜欢写这么一类“人”,他们心无旁贷,孤高自许,别人不理解,甚至不喜欢,却不能不佩服的,一种已接近“神”的人。、、无论是剑法,是棋琴,还是别的艺术,真正能达到绝顶巅峰的,一定是他们这种人,因为艺术这种事,本就是要一个人献出他自己全部生命的。
他们一定是久已习惯寂寞的,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本就注定了要与人世隔绝的。正像是个苦行的憎人一样,尘世间的一切欢乐,他都无缘享受。
因为“道”是一定要在寂寞和困苦中才能解悟的、剑道、棋道及其他道也一样。
他们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什么亲人都没有。
在他们的一生中,寂寞本就是他们唯一的伴侣,但他们不怕忍受这种寂寞与孤独,因为在他们的生命中,同时也充满了尊荣和光彩。
这样的人,在古龙的作品中,数得上的有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花无缺堪堪算得上半个。
不仅仅是花无缺的年轻,还由于在友情和爱情的影响下,他很快地还原为“人”。而且因为古龙写他的时候,并不像学写西门吹雪或叶孤城那么“纯粹”在花无缺这个形象里,他还蕴含着一些内在的“有味”与“有道”。
正是这内在的“味”与“道”很发人深思。
中国人历来奉行“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受人恩惠千年记”,“血债要用血来还”的人生哲理。认为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并已成为一种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
金庸在写《雪山飞狐》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情节:胡斐和他的仇人狭路相逢,刀来剑往之中,胡斐的刀已举起来了,金庸却突然收笔不写,作出一个“不予置评”的态度。这一刀要不要劈下去呢?仇,要不要报?是不是非报不可?仇人是不是该杀?是不是应该为了自保而杀人?杀了人之后,间题是不是就得到彻底的解决了呢?武林之内,腥风血雨,爱恨纠缠,冤冤相报何时了?胡斐的这一刀,像电影中的定格,使故事永远都在进行中。不同的人可以续出不同的结局,甚至同一个人都可以构想很多种结局。这没有答案的一刀,无论在侠性和人性方面,都是那么令人深思。
相信古龙和金庸会是英雄所见略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