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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那些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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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久,也没看你给我们一包烟,一点Bonus!」没想到老板竟然冷冷地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营部连的比较干净,我看,都一样嘛!」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烟以及两张百元的钞票塞给小包,接着就往屋里走。
我知道小包是憋了一卵泡火,可没想到是临走的时候他竟然随手抓起一打酱油往推车上放,说:这是给连上的Bonus!
阿圆什么都看到,但什么都没说。当她帮着我们把东西推到采买车的路上,小包把那两百元拿给她,她一直摇头,小包说:「拿着,这不是我给你的,这是你那个亲戚给你的过年红包。」
谁知道我们的东西都还没装上车,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音,一回头,我们看到老板带着两个宪兵,正指着我们这头快步地走了过来。
老板揪住我们,把我们推向宪兵,然后走到车尾装货的推车,一把将酱油拎出来,跟宪兵说:「你看!这就是他们偷我的。」
停车场上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看,就在那种尴尬、不知所措的死寂中,我们忽然听到阿圆的声音说:「他们没有偷啦,是我……放错了。」
我和小包转头过去,只见她低着头,指着酱油说:「我以为是他们买的……就搬上推车了。」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她搬上车?」宪兵问。
阿圆转头看看我们,我还犹豫着该怎么反应,没想到却听见小包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宪兵回头跟老板说:「你误会了吧?」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快步走向阿圆,随手就是一个耳光,说:「你是想要他干你,然后带你去台湾啊?你想乎死啦你!」
阿圆站在那边没动,捏着衣摆低着头,也没哭,一直到我们车子开走了,远远地,她还是一样的姿势。
车子里小包沉默着,好久之后才哽咽地说:「刚刚,我好想去抱她一下……」
我们驻地旁边的公路是金东地区通往「勿忘在莒」勒石和金门名胜海印寺惟一的通道,平常是禁区,每年只有春节的初一、初二对民众开放一次。
对阿兵哥来说,道路开放的最大意义是,在这两天里金东地区的美女们一定会从这边经过,所以两百公尺外那条持续上坡的公路,在那两天之中显然就像选美大会的伸展台,因此初一的早点名草草结束后,我们已经聚集在视线最好的碉堡,把所有望远镜都架好,兴奋地等在那里。
那天天气奇好,阳光灿烂,所以上山的男女纷纷脱掉外衣,可看度以及可想象度都当下增加不少。十点左右是人群的高潮,随着各店家那些驻店美女陆续出现,碉堡里不时掀起骚动,忽然间,却有人回头说:「钦仔、小包,你们的救命恩人出现了。」
我们分别抢过望远镜,然后我们都看到了阿圆。
她穿了新衣服,白色的套头毛衣,一件粉红色的「太空衣」拿在手上,下身则是一件深蓝色的裤子,头发好像也整理过,还箍着一个白色的发箍,整个人显得明亮、青春。
我们看到她和身边一个应该是她父亲的黝黑中年男人开心地讲着话,另一边则是两个比她小,应该是她弟弟的男孩。
小包忽然放下望远镜,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可是她好像没听见,碉堡里忽然又掀起另一波忙乱,几分钟不到简便的扩音器竟然就架设起来了。
当小包抓着扩音器朝公路那边喊着:「阿圆,你今天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呢,阿圆!」的时候,整条公路的人都慢慢停下脚步听,然后纷纷转头四处顾盼,好像在找谁是阿圆。
阿圆先愣了一下,看看父亲,然后朝我们这边望着;小包有点激动起来,接着说:「营部连小包跟阿圆说谢谢!跟阿圆爸爸说新年快乐,你女儿好棒,而且好漂亮!」
她父亲朝我们这边招招手,然后好像在问阿圆发生什么事。
我看到小包的眼眶有点红,于是拿过扩音器接着说:「阿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美女……我们营部连所有人都爱你!」
公路那边的人都笑了,围着阿圆,甚至还有人鼓掌起来。之后扩音器便被传来传去,「阿圆,谢谢!」「阿圆,我爱你!」「阿圆是金门最漂亮的女孩!」……不同的声音不断地喊着,整个太武山有好长一段时间一直萦绕着阿圆的名字。
从望远镜里我们看到阿圆流泪了,她遮着嘴,看着我们碉堡的方向。
其实她是笑着的,在灿烂的阳光下。
直到现在,每年的春天我都还会想起阿圆以及她当时的笑容。



茄子——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吃茄子。多长?算一算大约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前,三年兵役的最后一年,部队从金门移防台湾;许多资深军官和士官长忽然一窝蜂地办婚事,大部分娶的是年纪几乎可以当他们女儿的东部姑娘。
老莫好像一点也不动心,一如往常独来独往。他是空中管制无线电台的台长,和几个兵成天窝在装满无线电器材的拖车里,除了三餐派个人出来打饭之外,跟通信营的其他人好像少有接触,也常让人忘了他们的存在。
我是营部行政士官兼通信补给,挟职位之便倒常到他们那儿厮混。比起其他资深军官和士官长,老莫其实「知识」许多,看英文的保养修护手册像翻报纸,没事看他泡茶读《古文观止》;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他床铺底下那一大叠书,但坚持只能在电台里头看,绝对不借出,因为大部分是三〇年代作家的作品,还有盗版的金庸、还珠楼主的武侠小说,当年都还是禁书。
问他怎么可能没升官,他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是:不希罕!另一种是;不想给笨蛋管!
老是说这种话的这种人,别说在封闭的军队里,即便在社会上也注定孤绝,甚至永远有一堆人等着看他倒楣出错、出糗。
有一天我去电台核对器材账册,随口问他说:「士官长,你没想过跟他们一样娶个老婆以后当老伴啊?」
他看了我一眼,很严肃地说:「他妈的,我才不想害人!」
那是我跟他之间最后一次的交谈。
几天后电台奉军团的命令到南部支援演习,下午五点应该报到,没想到老莫六点多打了电话回司令部,说车子为了闪避牛车撞到路树,修了很久没修好,显然无法准时报到。
听说司令部的人骂他笨蛋、丢脸,说无法达成任务为什么不早点通报?说他延误军机,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等等。
晚上十点多随车的打电话回营部,说老莫失踪了!说他六点多打完电话只交代他们有事情要办,要他们好好看着车、看着电台千万别再出错之后就没看到人了。
我跟营部的长官报告这件事,正在打扑克牌的他们说:「乘机去找女人打炮啦!」
当晚刚好是我轮值安全士官,清晨三点多营部的电话忽然响起,那种时间的电话永远不会有好事,我一接果然没错,电话那头是南部某个宪兵队的值星官,说有一个士官长阶级的人在他们辖区被火车撞死了,不过他们找到遗书,所以可能是自杀,姓名是……。
我直觉地回答说:「莫〤〤?」
他愣了一下说:「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叫醒营部长官,说莫士官长找到了。「他不是去打炮,他去撞火车!」
我和营部长官坐吉普车一路飞奔到现场时大约六点出头,五月底天亮得早,铁轨两旁的稻田上方笼罩的雾气未散,但当我们跟着宪兵沿着铁轨走向陈尸的地方时,阳光已经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所有人都低着头没说话,只听到脚下的碎石子清脆作响,直到鼻息之间慢慢闻到些许血腥的气味时,才听见宪兵说:「就在前面。」
我抬头看到的第一眼是约莫十公尺外一只穿着黑色军用胶鞋的脚,脚踝以上不见了,只剩一些碎烂的皮肉,它的另一侧则是一只手臂,手掌不见了,扭曲得像刚拧干的衣服一般搁在铁轨旁。
所有人没再往前走,宪兵说撞他的是观光号列车,因为前一站是小站没停所以速度快,因此尸体被拉扯、散布的范围比较广;他说检察官大概九点上班后会来现场勘验,勘验完毕之后,我们就可以请人家来帮他收尸。
营部长官看看我说:「你在这边看着,不要让野狗把士官长的肉叼走了!我去宪兵队办文书手续,顺便找个愿意收拾的人,弄完我们直接把他送回去。」
后来他们都走了,现场只剩下我和老莫支离破碎的尸体,以及慢慢白热起来的太阳,和逐渐浓烈起来的尸臭。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气味,或许是因为随着腐败的程度,味道逐渐加强或有所改变,以致你无法像书里说的「入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而是愈来愈浓愈来愈臭,特别是当火车经过,空气被强烈搧动直到缓缓平息的那几分钟,那味道仿佛不只进入你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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