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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罗隆基90诞辰座谈会召开,几乎所有发言的与会者都对罗隆基进行了肯定,无人指出他的缺点,更无人提及1957年他被划为右派之事。轮到梁漱溟发言时,已92岁高龄的梁漱溟不用稿子,吐字清晰,他说:“大家都在缅怀他,先头的好几位都谈及他的贡献,他的优点,听下来大体都是事实。但我以为,作为老朋友,也不妨缅怀时提及他的一些短处。人无完人,他也不能例外。在我数十年的交往接触中,甚至觉得他的短处弱点也是十分明显的,而且一直改进不大。我说的是他常常过多地想到个人的得失,有时扩大到难以驾驭的地步。比如1957年他当了右派,他是不是真的够右派,这暂且不说,说的是他在1957年的举动,正是他个人弱点的一次暴露,他吃了这个亏。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利欲所致,怕不至于这样忘乎所以吧。在1957年反右派开始后,许多人都在说他这个人一无是处的时候,我心里却念及他也为国家民族做过不少好事,因此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今天大家都在念及他一生所做的种种好事时,我却觉得应该提一提他的短处、他的弱点、他的不足。我以为这才是完整的他,也可以从此完整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自我。我的话可能与各位不合拍,但坦然陈言于故人,为老友,也为自己,当不会有错。”
晚年,梁漱溟和冯友兰见面时,直言不讳道:“中国知识分子既无独立的地位,更无独立的人格,真是最深刻的悲哀!”
【廷争】
1918年初,梁漱溟每晚间到杨怀中家中拜访,为他开门的是一位高个子的湖南青年,彼此只是点头寒暄,并不互报姓名。梁与杨怀中交谈时,这位青年从不加入。后来,杨告诉他,这位青年是他在湖南第一师范的学生,有才有为,到北京找老师来的。经杨向蔡元培校长推荐,给这位青年在北大图书馆谋到月薪仅八块大洋的小差事,白天在北大上班兼学习,晚间回杨家住宿。杨曾同时告诉梁,这位青年叫什么名字,但梁并没有记住。这位青年就是毛泽东。
1938年初,梁漱溟到延安,毛泽东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说:“梁先生,我们早就见过面了,您还记不记得?民国七年(1918),在北京大学,那时您是大学讲师,我是小小图书管理员。您常来豆腐池胡同杨怀中先生家串门,总是我开的大门。后来杨怀中先生病故,我也成了杨家的女婿。”毛泽东的一席话唤醒了梁的记忆,他吃惊地向毛泽东频频点头,连声说:“是的。好记忆,有这事,有这事。”
梁漱溟与毛泽东在延安交谈总共八次,每次都在两个钟头以上,有两次通宵达旦。此番会晤,梁对毛印象甚好。他说:“古时诸葛公称关美髯曰逸群绝伦,我今亦有此叹。他(毛泽东)不落俗套,没有矫饰,从容,自然而亲切。彼此虽有争辩,而心里没有不舒服之感。大致每次都可以让你很舒服地回去。……我记得两人长谈时,我坐着的时候居多,而毛主席则常在室内来回踱步,边走边说。有时他又斜倚在他的床榻上,显得很随和,很自然。这样的谈话形式,使人感到从容而亲切。可是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时,两人又都互不相让,不从各自的立场上后退一步。”“毛主席给我的谈话,就是论持久战的那些观点,中国不妥协,日本必败。……我非常佩服他,五体投地地佩服。”
在延安期间,梁漱溟对毛泽东印象甚好,唯有“一点小不痛快”,就是毛“太忙,虽喜欢看书,未能沉潜反复”,他的书也“似未能全部看完一遍”。
当梁漱溟离开延安时,毛泽东请梁提意见。梁说:“这里生气勃勃,觉得很好。”毛泽东说,不行,这是客套话,非要梁提出批评不可。梁漱溟考虑了一下,便直率地对毛说:“希望你对自己不要过于自信,对别人不要过于怀疑。”毛泽东点头微笑,相约再见。
一次,牟宗三到唐君毅家拜访,正好梁漱溟也在唐家做客。梁称赞毛泽东这个人天资高,一般人要经过很多修养,才能做到“克己复礼”的功夫,但毛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不是天资豁达吗?
1950年,梁漱溟受毛泽东邀请,由重庆抵京。毛请梁到家中做客,并派专车接送。毛邀请梁参加政府,梁当时不相信中国能就此统一稳定下来,为了保持中立的立场,他表示想留在政府外。聊至深夜12时,左右向毛请示开饭,梁申明自己素食多年,加一二样素菜即可。毛泽东忽然大声说:“不!全都要素菜!今天是统一战线!”饭后梁告辞,毛泽东虽坚持送梁到门外登车,但辞色间似不愉快。梁漱溟感觉到,往年访问延安,特别是1938年春那两次通宵辩论后,他临别出门舒服通畅的情怀,此次不再得之。如果说那次是成功,这次便是失败了。
虽相谈不欢,但毛泽东得知梁漱溟借住在亲戚家中后,还是马上派人安排,让他住进颐和园内的一处小园中。
苏联驻中国大使尤金博士在《人民日报》连载了一篇长文,梁漱溟看了很感兴趣,就写了一篇分析文章求教于人,结果几方面都没有给他回答。梁漱溟与毛泽东见面时说,旁人不能回答他的提问,却均退还了原件,为什么陈伯达既不回信,又扣留他的稿件。毛泽东笑答道:“你的原件现在我这里,是他拿来给我看了。”
1953年9月,梁漱溟在全国政协常委扩大会议(后转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就农民和农村问题发言,他说:“过去中国将近30年的革命中,中共都是依靠农民而以乡村为根据地的,但自进入城市之后,工作重点转移于城市,从农民成长起的干部亦都转入城市,乡村便不免空虚。特别是近几年来,城里的工人生活提高很快,而乡村的农民生活却依然很苦,所以各地乡下人都往城里跑。城里不能容,又赶他们回去,形成矛盾。”
毛泽东对梁漱溟的发言很不以为然,他不指名道姓地说:“有人……要求照顾农民……是孔孟之徒施以仁政的意思吧?……照顾农民是小仁政,发展重工业,打美帝是大仁政。施小仁政而不施大仁政,便是帮助了美国人。有人班门弄斧,似乎我们共产党搞了几十年农民运动,还不了解农民,笑话!我们今天的政权基础,工人农民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这一基础是不容分裂、不容破坏的!”
此后几天,会议对梁漱溟的言论进行了严厉的批判。会上,毛对梁说:“你虽没有以刀杀人,却是以笔杀人的。”“人家说你是好人,我说你是伪君子!”“你一生一世对人民有什么功?一丝也没有,一毫也没有。而你却把自己描写成了不起的天下第一美人,比西施还美,比王昭君还美,还比得上杨贵妃。”“对你的此届政协委员不撤销,而且下一届政协还要推你参加,因为你能欺骗人,有些人受你欺骗。”“假若明言反对总路线,主张注重农业,虽见解糊涂却是善意,可原谅;而你不明反对,实则反对,是恶意的。”
梁对毛所言十分震惊,他不顾一切要求发言,并与毛激辩,要求主席要有“雅量”。会场上有人大喊:“梁漱溟滚下台来!”但梁漱溟坚持不下讲台。
僵持中,有人提议,请主席付诸表决,看让梁讲话的人多,还是不让他讲话的人多,少数服从多数。表决时,毛等少数人是举手赞同梁讲话的,但大多数人举手反对。于是梁漱溟被轰下了台,一场僵局宣告结束。
事件过后,梁漱溟闭门思过,他仍是政协委员,工资照发,没有受到任何正式的处分。1956年的“大鸣大放”,许多朋友认为梁应该出来说说话,但梁保持了沉默。接下来的反右,因其一言不发,没有卷入其中。但是,他同毛泽东的交往,却就此结束。
1975年9月,一批在“文革”中受冲击的学者、专家被邀请出席国庆招待会。会后,哲学社会科学部领导小组给毛主席、周总理呈送了反映与会学者们雀跃之情的简报。毛阅后很是高兴,批示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名单上的人参加招待会甚好,可惜没有周扬、梁漱溟。”有人向梁漱溟转述了毛的批示,梁既严肃又欣慰地说:“人无完人是句至理名言,对于凡人或伟人,都同样是适用的。”
梁漱溟晚年在《忆往谈旧录》中写道:“记得一九五○年我初到京,便发觉社会风气有些变好——包含着许多个人的变好。起初我想这是共产党之功。譬如我的侄子侄女(一党员一团员)在共产党领导下不两年变得与前完全两样。他们当初那种大小姐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