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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偏重于直接的社会功利。从社会功利出发来认识写作,而不是把文学当作一个自身具有意义的工作。
刘川鄂:鲁迅创作很少,他写作时是把他的“意思”放在第一位的。他总是说只要把意思传达给别人就行了,“力避行文的唠叨”注意行文的简洁,有时候为了“听将令”,为了“遵命”不得不用“曲笔”,曲笔也是一种比较违反创作本身自然惯性的一种方式,是思想中止了的一种文学思考。
鲁迅:被误读的大师(3)
葛红兵:所以鲁迅压抑了自己的审美感受在写作品,他的作品比较干巴、干涩,比较阴暗。作品中的人物也没有一个是精神上或思想上、人格上健全的。从这个角度讲,20世纪后半期即20世纪50、60年代的作家倾向于接受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可能跟他们潜意识中有鲁迅这个大师有关。他们的目标是向着鲁迅去,而鲁迅是以“思想斗士”的品格著称的。
邓一光:我觉得鲁迅在写小说时的自主性更大一些,不像他写杂文。鲁迅写杂文更多的是受感触于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同时受制于他本身,比如他受到攻击时必须要反击。所以鲁迅在杂文的立场上是一个革命者,是一个斗士。你们刚才说他的小说忽略艺术性,我觉得不是这样。像他的《出关》、《铸剑》,特别是《铸剑》,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是一个极具想象力的人。他的小说中的艺术形象我觉得非常强,而且不是托附、熔铸在某一个形象上的,它给我们一个大形象。鲁迅在进行这种写作时把我们传统的对于小说的概念给搅混了。我一直觉得鲁迅的小说和杂文不是一回事。我觉得鲁迅在进行小说创作时更自由的,在进行杂文创作时是更被动的。在这种被动的立场上,鲁迅所存在的这种客观环境对产生鲁迅具有极大的影响力,他一开始做革命者……
刘川鄂:所谓革命者通常是指他思想的革命性而已。
葛红兵:鲁迅不可能同任何地位比他高的人成为朋友。
刘川鄂:毛泽东欣赏鲁迅,我觉得他们有一点真的相通,即所谓硬骨头精神,对谁都不在乎,比如青年毛泽东二十来岁在长沙对自己精神意志的磨炼,后来在三十年代在同共产党高层的极左的领导人斗争期间,还包括了五十年代对苏联的斗争,毛泽东也有一种硬骨头精神。鲁迅也是这样:一个都不宽恕。
中国知识分子什么时候可以不谈鲁迅
葛红兵:二十世纪过去了,对鲁迅的梳理在学术界也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我昨天接到山东省一个国家级项目《多维视角中的鲁迅》的写作邀请。我想单从文学家的角度来认识鲁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仅仅只是从思想家的角度来认为鲁迅怕又有把鲁迅过分思想化了的倾向。鲁迅是一个谈不完的话题,英国有“说不尽的莎士比亚”,中国就有“说不尽的鲁迅”。中国知识分子什么时候开始不谈鲁迅,到底意味着一种进步还是意味着一种倒退?下一个世纪谈鲁迅还怎么谈?
刘川鄂:只要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没有完成,鲁迅的价值是永存的。鲁迅对传统文化“吃人”本质的理解是非常深入的。毛泽东读《资治通鉴》读到了秩序,读到了怎样治理国家;而鲁迅读《资治通鉴》读出传统文化“吃人”本质,仅仅这一个命题我认为鲁迅是20世纪最伟大的文人。如果每一个受过基本教育的知识分子都能领悟到鲁迅思想的价值,中国社会就真正进步了。鲁迅的价值肯定是永远存在的,但我们对鲁迅的理解上过分意识形态化。像三十年代鲁迅在左翼阵营中,尤其在鲁迅晚年,最后一两年生病中,那些别人替他写的,鲁迅自己签个名的文章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完全的鲁迅,我始终持一种怀疑态度。像冯雪峰、许广平的关于鲁迅晚年某些迎合意识形态的回忆录的真实性,我也持怀疑态度。
我们还应对长期以来神化鲁迅、加在鲁迅身上的光环给他一个本来的归位。因为鲁迅始终是在矛盾和寂寞中度过的。在20年代的“野草”时期,是个人与庸众、社会的矛盾,个人对社会庸众的清醒的否定,自己仍然没有力量反抗。而到了30年代他加入无产阶级文学阵营,他跟那些极左思维方式,那种惟我独尊的总管、霸王之间的矛盾,都是一般知道鲁迅的读者所不知的。而他评新月派是为国民党维持治安、说梁实秋是资本家的乏走狗、对他并不了解的极权的斯大林时代的过份肯定等等,都是应该向更年轻的一代阐明的。此外,鲁迅个人的价值观念的现代化与他生活方式的传统化也有很大的矛盾,比如他坚守个人主义,但他的那种“尊母情结”,孝道思想却很严重。思想上非常现代化、甚至有很多非理性倾向的鲁迅,在日常生活上是比较传统化的。
邓一光:他对正统体制的批判使他不得不倾向于另一种“背叛性”的体制,如“向左转”。实际上我感觉鲁迅在本质上是一个自由主义者。
刘川鄂:但鲁迅绝对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由主义者。在如胡适对“新月派”“第三种人”的批评是所共知。鲁迅从他的青年时期到中老年时期始终对于人民、愚众、穷人的本位立场是比较明显的。如果说胡适是中国自由主义思想的代表,鲁迅则更是民主主义的代表。
葛红兵:我现在倾向于把自由主义分为两种,一种是鲁迅式的绝对自由主义,它的核心观念是任个人;一种是相对自由主义,它的核心观念是民主。胡适是相对自由义的代表人物,他相信民主政体,所以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拎起皮包去做国民党的外交大使;而鲁迅绝对不会相信民主政体,任何体制性力量他都是要反对的,他绝不会在任何一种政体中成为帮忙之人。
刘川鄂:鲁迅的不相信不是从理论上,而是从对现实生活的体察上来的。
钱钟书:被神话的“大师”(1)
葛红兵:钱钟书是一个横贯了现代和当代的学者、文学家。目前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什么“20世纪最伟大的学者”、“文化昆仑”,还有人创立了什么钱学。钱钟书也成了一尊神。他是通过学问而成神的绝少的几个人之一。评论一个文学家要看他在审美创造上对时代有没有独特的贡献,他有没有对一种语言的文学创作贡献出独特的什么图式。评论一个学者,则要看他在思想上对时代有没有做出独特的体系性的解释。从这个角度上讲,不论是对一个文学家还对一个思想家要求都是很高的。我想侧重于从思想角度来谈谈作为一个学者的钱钟书。学者有两类。一类是知识者,就是继承了人类以前的知识,然后传播知识,他自己虽丰富了知识大厦但没有奠定新的大厦。另一类,对世界有独特的解释体系,他们系统性地思考这个世界的始源问题,提出一种独特的、体系性的学说,因而称为建构性的思想家。钱钟书属于前者,他是知识大厦里的梳理人,又是一个传承人,但他没有建构自己的思想体系,这样一个人物在中国当代获得了这样高的地位和评价,从正面讲我们可以肯定钱在知识上所达到的成就,但从反面讲我们可以看到20世纪中国思想史上的荒芜。20世纪中国思想史没有对世界思想史,甚至中国思想史构成新的冲击,没有可以鼎足独立的人支撑起20世纪中国思想史的大厦。在这种情况下,钱钟书的被高评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悲哀。
刘川鄂:有一句老话叫:八十年代出思想,九十年代出学问。钱钟书正是20世纪90年代被发掘出来的。此前他也很有名气,但他真正获得这么高的地位是在20世纪90年代。这反映了我们时代的特点:20世纪80年代是启蒙话语年代,像钱钟书这种学者型的人物大家不大注意。20世纪90年代,一是因为电视剧《围城》使作为文学家的钱钟书的知名度提高了,但另一方面主要是知识界、读书界给了钱钟书如此多的高评价。这些高评价表明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知识分子对思想立场的某种放弃。因为20世纪90年代不光是钱钟书,还有吴宓、陈寅恪这样学者型的文人成了议论中心,兴奋点,这跟20世纪80年代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那种学问跟日常世俗生活相隔得比较远,跟知识分子对社会的直接批判也相隔较远。所以我觉得有两种文人:一种是思想型的文人,一种是学者型的文人。钱钟书是属于后者的。
邓一光:我对钱钟书读得不多,只读过《围城》、《谈艺录》、《管锥编》和少量随笔。我的老师非常推崇《谈艺录》,开过专题课,后来的作业也是它,但我觉得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