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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带回来没?”
“还在金江,罗处不让带。”钟涛如实道。
郑春雷略一停顿,道:“到彬江后马上来见我。”
赶到彬江,已是下午五点,车子径直驶向市委大院。拐过中心广场时,钟涛一脚踩住刹车,跟陶陶说:“你先回家吧,晚上等我电话。”
“我跟你一道去。”陶陶今天很开心,不愿意钟涛把她半道撇下。
“不行,郑书记找我,肯定有要紧事。”
“我不管,郑书记那儿,我也能去。”陶陶猜到了钟涛心思,故意说。心里同时涌上一层不快。
“下车!”钟涛猛地抬高了声音。
陶陶诧异地瞪住钟涛,委屈得想哭:她就这么见不得人?钟涛一声不吭,板着脸等陶陶下车。陶陶发了一会儿呆,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车子又停了片刻,箭一般离去了。
陶陶站在原地,心里五味俱全,她强忍着没让泪水喷出,心里恨恨吐了三个字:假正经!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一辆奥迪驶过,车里一张面孔让她暗自一惊:他怎么会跟谭伟在一起?
愣怔了几秒钟,陶陶跳上一辆出租,冲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奥迪!”
钟涛走进郑春雷办公室,见尚大同也在,刚要打招呼,另一张脸却把他困住了。
局长张晓洋居然也在这里!
他的脸阴住了,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郑春雷看出了他的疑惑,却不点破,笑着道:“晓洋同志刚从党校回来,怎么,见了上级也不问声好?”
钟涛像是逼迫似的跟张晓洋打过招呼,两人握手时,钟涛感觉张晓洋的手在微微发颤,不过,他手心也是汗津津的。张晓洋大约也没意识到他们会在这里见面,尴尬道:“你辛苦了。”
钟涛没接话,回头望住尚大同。尚大同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装做没事地说:“你把省城情况简单说说吧,我们一直在等消息。”
钟涛犹豫着,不肯讲。张晓洋心里明白似的走过来道:“如果不方便,我先回避一下。”
尚大同看着郑春雷,等他表态,时间紧迫,有些事一时还不能解释清楚,郑春雷只好点头。张晓洋刚出去,钟涛就带着牢骚道:“他怎么在这里?”
郑春雷笑笑,没解释。尚大同憋不住,说了一句:“情况有些变化,回头再跟你细说,现在还是抓紧谈正事吧。”
钟涛半信半疑地望了尚大同片刻,终于还是把抓捕抄手和龙七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真是想不到,龙七就是当年彬江黑社会头目龙老大的弟弟。”钟涛说,发了这样一句感慨。
尚大同呵呵一笑:“知道罗处他们是怎么查到龙七的吗?”
钟涛摇摇头,不明白尚大同问此话的用意。
“是晓洋副局长提供的线索。”
“他?!”
“怎么,不相信是不是?那好,有机会你自己去问罗处。”尚大同像是在卖关子。
“到底怎么回事?”钟涛来了兴趣。
“回头你自己去问晓洋,他会告诉你的。”尚大同诡秘地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了,你们还是别打哑迷了,晓洋的事放以后说,现在还是抓紧研究一下下一步工作。”郑春雷打断他们,面色严肃地说。
尚大同和钟涛马上收起神,集中精力商讨起下一步工作来。
这中间钟涛才得知,机场里看到的跟唐天明在一起的那几个陌生人,并不是什么黑社会,他们是中纪委的人。不过郑春雷强调,目前市委还没接到任何通知,中纪委派人调查唐天明,有可能是其他案子,当然,也不排除中纪委已盯上我省个别高官。不管怎么,现在都不能懈怠,必须一鼓作气,尽快将连环杀人案搞得水落石出。郑春雷要求,从今天起,连环杀人案由尚大同全权负责,每十二个小时给他汇报一次,根据情进展情况,他随时做调整。
“晓洋同志呢,他不是决心很大吗?”尚大同插话问。
“晓洋同志另有安排。别忘了,彬江还有一宗命案,你们怕是不知道,静然同志已经把上访信递到了全国人大,向树声案,也该水落石出了。”
一提向树声,尚大同和钟涛的心情都沉重起来,这些日子,他们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连环杀人案上,向树声案,他们关注得很少,甚至不知道半月前廖静然带着五封告状信,悄悄去了北京。他们怕是更想不到,中纪委这次行动,就跟廖静然的上访有关。可以说,廖静然点燃了即将到来的江东风暴。
三个人就细节问题又商讨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郑春雷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同,钟涛,下一步,就看你们的了。”
尚大同和钟涛顿感肩上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两人神色庄重地冲郑春雷点点头。郑春雷伸出手,紧紧地跟他们握在了一起。
·8·
第九章 生死蜕变
1
夜已经很深了,彬江城陷入一片寂静中,就连那些疯狂迷恋夜生活的人们,也迈着疲累至极的脚步,开始跟灯红酒绿告别。
张晓洋驾着车,孤独地驶在滨江大道上。没有人知道,副局长张晓洋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没有人知道,党校两个多月的学习,对他的一生意味着什么。
人的一生充满变数,指不定哪一天,你心灵中的某扇门就被别人打开,这时你才发现,那个被别人熟知了的自己并不是你的本真,你的本真或许隐藏在某个角落,或许被某扇门遮挡着,只是,你错误地以为,那个跑出来兴风作浪的妖魔化了的自己就是你的本真,你就这一个面,于是你被它迷惑,被它操纵,沿着一条你并不喜欢的道路往前行,这条路其实离你的本真越来越远,离你渴望的生活也越来越远。突然地,有人在黑夜中朝你断喝一声,你被惊醒,你被一把火照亮,或者,你被一个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声音召唤,你这才发现,你的脚步一直走在危崖上,之所以没掉下去,是你幸运。于是你在那个声音的感召下,慢慢回首,你把自己走过的路重新打量了一遍,才发现,这一生,你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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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里的张晓洋重重叹了口气。
钥匙是曾丽给他的,打开他心灵中沉睡之门的钥匙。那一天,省城金江的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党校里的梧桐树全都垂着叶子,鱼池边几朵叫不上名字的花不知什么时候谢了,枯萎的花瓣漂浮在泛蓝的池水中,雨水打在硕大的荷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这声响落在他心上,就成了另一种伤感。是的,伤感。从踏进党校大门的第一天,伤感就莫名地包围了张晓洋,他想摆脱,想驱开,却不能。伤感有时候是一种很顽固的情绪,纠缠着你,颓废着你,让你乐、乐不起来,悲、又无从悲起。其实张晓洋以前没这么复杂,他是个简单的男人,简单到近似于一张白纸。刚调到公安局时,曾丽就说:“怎么看你也不像当官的,反倒……”曾丽没把话说完,留下一个空白等他填。
张晓洋填不出,反问曾丽:“像什么?”
曾丽想了想,头一歪说:“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傻瓜。”
张晓洋一阵脸红,“你不是骂我白痴吧?”他这样问曾丽。
曾丽忍俊不禁,索性放声笑起来,笑完,一本正经道:“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你跟他们一样,都成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哪个模子?”张晓洋当时是真不知道,如果知道曾丽是借他骂那些官僚,他就不会问出这样的傻话。
“还能哪个模子,你往主席台一看,不就全清楚了。”
玩笑话有时候是能道出真理的。张晓洋后来有意识地观察过,坐在主席台下,留心看上去,你真能发现,台上无论坐多少人,他们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就连他们坐的姿势都一模一样。表情看似威严,其实很茫然。眼神看锐利,其实很空洞。后来张晓洋自己坐在主席台上,想努力表现得与众不同一些,结果发现,难,太难了。只要一坐到台上,就像有一只大手在强迫着你,让你必须坐正、坐端、坐得规范。你要是稍稍不到位,耳边的空气就会提醒你,你在台上,你是在台上啊。后来他告诉曾丽,台上的空气跟台下不一样,不但紧,而且挤压人,台下的人有自由,台上却连半点空间也没。曾丽笑说,那不是空气,是场。
场。
张晓洋对场的认识,就是那时开始的。张晓洋对场的兴趣,也是那时产生的。人一旦对某种事物有了兴趣,就会自然而然陷入里面。张晓洋也不例外,不出多久,张晓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做事,包括冲下属安排工作,都不再那么亲切,不再那么平易近人。他有了派,按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