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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很少去北京,不是说他不热爱那个城市,太爱了。范宏大至今还记得父亲第一次从北京归来的情景,父亲眉飞色舞,激情勃勃,一张嘴更是在三个小时里没闲一会儿,滔滔不绝给他们讲述北京的见闻。父亲那份激动劲儿,让范宏大明白,任何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都会对那座城市充满向往,它毕竟是权力中心啊。但是自那次后,父亲再也没去过北京。
他是刻意地回避着一个人。
父亲这一生,跟两个男人有着深刻的关系。一个是贾成杰,一个,不能说出名字,但范宏大知道,这人在北京,在首都。当年,父亲也就二十来岁吧,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开始了,贾成杰和那个人,作为最年轻的走资派,被发配到汤沟湾,接受改造。那段特殊的日子,给了他们特殊的经历。经历中最最感动的,是父亲利用他汤沟湾革命群众的身份,为两个走资派提供了庇护。据父亲说,他是用半个窝头救下那个人的,还有冬天半夜的一碗生姜汤。运动结束后,那人回了天津,临走时脱下开了无数个洞而且生满虱子的一件背心,冲父亲说:“这件背心你留着吧,以后不论任何时候,只要看到这件背心,我就知道怎么做。”
志大说,父亲走时,带着那件背心。
那么,父亲是有意救他的。可父亲为什么不见他?
将军楼下站了三个小时,范宏大终于明白,父亲再也不肯见他了。范宏大并不恨父亲,真的不恨,他冲将军楼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冲志大说:“陪哥走走吧。”
奇怪的是,志大并没学上次那样,跟着他走。志大说:“哥,你还是回去吧。”
范宏大又说:“哥想走走,志大,陪哥走走。”
志大望了他很长一会,摇摇头道:“哥,走也没用,你还是回去吧。”
范宏大忽然就明白,志大对他,也不抱希望了。他笑笑,笑得那么从容,尔后抬起手,轻轻拍拍志大的肩膀:“哥懂了,哥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哥回,哥现在就回。”
志大扭过头,害怕眼里两行清泪落下来。
范宏大长叹一声,又道:“志大啊,哥可能走不远了,父亲,就拜托你了!”
尔后,他坚决地转过身子,不带任何伤感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现在,范宏大站在龙嘴湖。
脚下这片土地,曾经是那么的令他心潮澎湃,令他气血飞扬。就是现在,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面对龙嘴湖,范宏大仍然能听到胸腔里发出的呯呯的声音。那是一个男人征服大地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创造奇迹的声音。这么多年,他就是靠这种声音鼓舞、激荡,一步步的,从汤沟湾走到吴水,从吴水走到彬江。从一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孩子,走向彬江权力中心。一路走过来,范宏大惊愕地发现,凡是自己走过的地方,他都留下了痕迹,留下了堪称壮观的东西。
现在,他突然要倒下,就倒在这片土地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
范宏大凝望着这片土地,久久地,久久地不肯收回目光。
尽管夜色很暗,尽管黑夜里彻响着一种雷电般的声音,范宏大仍然想让自己的目光伸得远些,再远些。
如果能把汤沟湾工业新城建成,如果能让这片土地……他的脑子里忽然又跳出这样的念头。
范宏大很残酷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甜美的梦。
荒唐,真是荒唐。。电子书下载
吴柄杨和郑春雷的车子拐上高速路的那一瞬,范宏大忽然回目光。他跟自己说,你也该上路了。
回头的一瞬,他看见一路的悲凉,一路的墓穴。
这墓穴,其实是他自己挖给自己的,挖的时候并不在意,等到在意时,穴已很深很深……
人啊,范宏大无奈地摇摇头,要那么多钱干嘛,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但不要,他可能走不了这么远!
同一个夜晚,谭伟也没睡。
谭伟已经很久睡不踏实了,睡不踏实的时候,谭伟就做一件事:看碟。
谭伟有很多碟,这些碟,记录着他自己的人生,也记录着别人的人生。
影碟机沙沙的声响中,谭伟看到的,是美丽的华英英。
同样一个女人,带给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幻觉,这是谭伟跟华英英有了肌肤之亲有了床笫之欢后骤然明白的一个道理。在别人眼里,华英英可能是神,可能是魔,可能是妖,在他眼里,华英英却是一个尤物。
能被谭伟称做尤物的女人真是不多,甚至就没有。遇到华英英之前,谭伟压根就不知道拿尤物两个字来形容女人,不是他不懂这个词,是没有女人让他懂。
华英英弥补了他这个遗憾。
她为什么就让人忘不掉呢?很长的时间,谭伟都陷在这样的困惑,不能自拔。的确,自那次深圳之夜后,谭伟就牢牢地被华英英这个尤物困住了。本来,谭伟是打算很快把她忘掉的,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一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女人,是没有道理记住不忘的,更没道理抓住不放。谭伟向来在女人问题上很想得开,很潇洒很自如,遇到了就抓,刺手了就扔,能不留痕迹尽量不留痕迹,能不伤筋动骨最好不伤筋动骨,至于动感情,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他谭伟还没傻到为某一场艳遇或是某次萍水相逢而去动感情。
只有傻子才动感情,这是谭伟的逻辑。
可惜,华英英颠覆了他。
华英英以她魔幻般的魅力还有魔鬼般的手段,让谭伟懂得,女人是可以为男人戴上枷锁的。这枷锁可以是爱,可以是恨,可以是诱惑面前不能罢手的贪婪。总之,华英英让谭伟中了毒。
很深。
有那么两年时间,谭伟几乎陷在华英英的诱惑里逃不出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疯狂地去投入,去索取。这索取有肉体上的,也有金钱上的,当然也有心灵上的。跟她在一起,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这是那段时间里谭伟最容易生出的一个妄想。
就是在现在,就是在今夜,谭伟看着电脑屏幕上款款解衣的华英英,仍然禁不住热血贲涨,她光滑如玉的脖颈,两条修长而饱满的腿,还有……谭伟不能自己了,快要窒息了,又要被这个尤物折磨一次了……
他看到了自己,他多么羡慕电脑屏幕上的那个自己啊。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是他么,真是他么?
谭伟不敢相信。
他屏住呼吸,坚持着看下去,最终,谭伟又获得了一次快感。这样的一个夜晚,面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谭伟仍然能获得快感,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快感过后,失落随之降临。
她死了,这个女人已实实在在地死了!
谭伟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声音。
她怎么会死?
忽然地,谭伟被这个问题攫住了,牢牢地攫住。他离开电脑,来到窗前,窗外沉黑一片,夜晚吞噬了大地,吞噬了苍穹,也吞噬了他心中最后一片光明。
如果没有记错,谭伟给华英英的死找过三条理由。第一条,她不该认识向树声,更不该抛开他,投到向树声怀抱。第二条,她不该认识范宏大,更不该跟范宏大蹚进同一条河里,这河就是房地产。第三条,怪他自己,他不该在当年放走江武,更不该在七年后重新跟江武坐在一起。
有了这三条,华英英纵是再诱人的尤物,也活不了,不能活,必须死,而且注定要死在他谭伟手里!
她死在我谭伟手里?
谭伟好像不相信这件事,愣了半天神,他幡然醒悟,是啊,她就死在自己手里。
谭伟忽然就怕了,他不可能不怕!
窗前站了半天,谭伟好像抱着侥幸似的,再次走到电脑前,重新放了一张碟。这张碟就是跟陶陶车库验完尸后,他一个人溜到海滨路42号那家美国人开的会所中,那个神秘的陌生男人用一个大信封交给他的。
碟放进去后,电脑屏幕先是出现一阵黑屏,接着,画面清晰起来。画面上显出的,是清江大桥一号段空旷的料场,一辆车子从江边简易公路驶来,画面晃动中,车子停在距江边废料堆二百米远的地方,车上下来两个人。块头大的那个,是江武。块头小个子高的那位,谭伟不可能不认识。
他自己。
他跟江武下了车,朝料场扫了一眼,发现华英英的车子停在料场跟小树林中间,那块地平坦,杂物也少。车门关着,车子在微微摇晃。
江武阴阴笑了笑,冲他道:“这个骚货,已经干上了。”
谭伟看见自己的表情动了下,江武那句话刺痛了他,他的心在那刻发出尖锐的疼痛,但他努力装作没事。
“走吧兄弟,今夜过后,这个骚货就再也不可能羞辱你了。想给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