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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去了。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虎皮交椅上。
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
个头。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伺候?”王庆又把
那见怪闪肭的事,细禀一边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
敢怠玩,望相公方便。”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你这专一酗
酒为非,干那不公不法的事,今日又捏妖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
王庆那里分说得开?当下把王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他招认捏造妖书,
煽惑愚民,谋为不轨的罪。王庆昨夜被老婆克剥,今日被官府拷打,真是双
斧伐木,死去再醒。打不过,只得屈招。府尹录了王庆口词,叫禁子把王庆
将刑具枷扭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要问他个捏造妖书,谋为不轨的死罪。
禁子将王庆扛天气炎热,一日止行得四五十里,在路上免不得睡死人,不
滚汤。三个人行了十五六日,过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孙琳用手向西指着
远远的山峰说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属西京管下。”三人说着话,趁早凉,
行了二十余里。望见北邙山东,有个市镇,只见四面村农,纷纷的投市中去。
那市东人家稀少处,丁字儿列着三株大柏树。树下阴阴,只见一簇人亚肩叠
背的围着一个汉子,赤着上身,在那阴凉树下,吆吆喝喝地使棒。三人走到
树下歇凉。
王庆走得汗雨淋漓,满身蒸湿,带着护身枷,挨入人业中,掂起脚看
那汉使棒。看了一歇儿,王庆不觉失口笑道;“那汉子使的是花棒。”那汉正
使到热闹处,听了这句话,收了棒看时,却是个配军。那汉大怒,便骂:“贼
配军,俺的棒,远近闻名,你敢开了那鸟口,轻慢我的棒,放出这个屁来!”
丢下棒,提起拳头,劈脸就打。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少年汉子来拦住道:“休
要动手!”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高手。”王庆道:“乱道这一句,惹了那汉
子的怒,小人棒也略晓得些儿。”那边使棒的汉子怒骂道:“贼配军,你敢与
我比试罢?”那两个人对王庆道:“你敢与那汉子使合棒,若赢了他,便将
这掠下的两贯钱,都送与你。”王庆笑道:“这也使得。”分开众人,向贺吉
取了棒,脱了汗衫,拽扎起裙子,掣棒在手。众人都道:“你项上带着个枷
儿,却如何轮棒?”王庆道:“口这节儿稀罕。带着行枷赢了他,算手段。”
众人齐声道:“你若带枷赢了,这两贯钱一定与你。”便让开路,放王庆入去。
那使棒的汉,也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王庆道:
“列位恩官,休要笑话。”那边汉子明欺王庆有护身枷碍着,吐个门户,唤
做“蟒蛇吞象势。”王庆也吐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喝一声,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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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盖将入来。王庆望后一退,那汉赶入一步,提起棒,向王庆顶门,又复一
棒打下来。王庆将身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个空,收棒不迭。王庆就那一闪
里,向那汉右手一棒劈去,正打着右手腕,把这条棒打落下来;幸得棒下留
情,不然把个手腕打断。众人大笑。
王庆上前执着那汉的手道:“冲撞休怪!”那汉右手疼痛,便将左手去
取那两贯钱。众人一齐襄将起来道:“那本事低丑,适讲过,这钱应是赢棒
的拿!”只见在先出尖上前的两个汉子,劈手夺了那汉两贯钱,把与王庆道:
“足下到敝庄一叙。”那使棒的拗众人不过,只得收拾了行仗,望镇上去了。
众人都散。
两个汉子邀了王庆,同两个公人,都戴个凉笠子,望南抹过两三座林
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
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汉子,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
入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庄主问道:“列位都像东京口气。”王庆道了姓名,并说被府尹陷害的
事。说罢,请问二位高姓大名。二人大喜。那上面坐的说道:“小可姓龚,
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龚
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濯那湿透的汗衫,先
汲凉水来解了暑渴,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了现成点
心,然后杀鸡宰鸭,煮豆摘桃的置酒管待。
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阺,然后搬出
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两个公人一代儿坐下,
龚端和兄弟在下面备席,庄客筛酒。王庆称谢道:“小人是犯罪囚人,感蒙
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却是不当。”龚端道:“说那里话!谁人保得没事?那
个带着酒食走的?”当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
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
棒,压服众人。今春二月,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
与彼村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礩口,被那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
不得他。黄达那,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
适见都排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
重重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同弟,随即拜王庆为师。
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歇息。
次日天明,王庆乘着早凉,在打麦场上,点拨龚端拽拳使腿,只见外
面一个人,背叉着手,踱将进来,喝道:“那里配军,敢到这里卖弄本事?”
只因走进这个人来,有分教,王庆重种大大祸胎,龚端又结深仇怨。真是祸
从浮浪起,辱因赌博招。毕竟走进龚端庄里这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三回 张管营因妾弟丧身 范节级为表兄医脸
话说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乘着那杲日初升,清风徐来的凉晨,
在打麦场上柳阴下,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忽的有个大汉子,秃着头,
不带巾帻,绾了个髻,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系一条单纱裙子,拖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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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凉鞋儿,捏着一把三角细蒲扇,仰昂着脸,背叉着手,摆进来,见是个配
军在那里点拨。他昨日已知道邙东镇上有个配军,赢了使枪棒的,恐龚端兄
弟学了节,开口对王庆骂道:“你是罪人,如何在路上挨脱,在这里哄骗人
家子弟?”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
原来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他也乘早凉,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
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惯了龚家弟兄,因此迳自闯将进
来。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名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大骂道:“驴
牛射出来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赌钱,今日又上门欺负人!”黄达大怒骂道:
“捣你娘的肠子!”丢了蒲扇,提了拳头,抢上前,望龚端劈脸便打。王庆
听他两个出言吐气,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来劝,只一枷,望黄达膀上
打去。黄达扑通的颠个脚梢天,挣扎不迭,被龚端、龚正,并两个庄客,一
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
额,四肢,无处不着拳脚,只空得个吞尖儿。
当下众人将黄达踢打一个没算数,把那葛敞衫,绊裙子,扯得粉碎。
黄达口里只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赤条条的一毫丝线儿也没有在身上,
当有防送公人孙琳、贺吉,再三来劝,龚端等方住手。黄达被他每打坏了,
只在地上喘气,那里挣扎得起?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
草地里撇下,赤日中晒了半日。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来芸草,遇见了,扶
他到家,卧将息,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投递报辜,不在话下。
却说龚端等闹了一个早起,叫庄客搬出酒食,请王庆等早膳。王庆道:
“那日后必来报仇闹。”龚端道:“这贼亡八穷出鸟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婆;
左右邻里,只碍他的膂力,今日见那贼亡八打坏了,必不肯替他出力气。若
是死了,拚个庄客,偿他的命,便官司,也说不得;若是不死,只是个互相
打的官司。今日全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