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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去躲了。”太公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
智深把房中桌椅等物都掇过了;将戒刀放在床头,禅杖把来倚在床边;
把销金帐下了,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去坐了。
太公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
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
这刘太公怀着胎鬼,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
远地四五十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一簇人飞奔庄上来。
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
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上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
五对红纱灯笼,着马上那个大王;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
像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狼身销金包肚红搭;着双
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
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
做个娇客。”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
众庄客都跪着。
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太公道:“休
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
道:“我与你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刘太公把
了下马杯。
来到打麦场上,见了花香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
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
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
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大公道:“便是怕
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
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
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
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
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洞洞地。
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盏灯,繇我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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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喽罗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鲁智深坐在帐
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
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头摸来
摸去;一摸摸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支手入去摸时,摸着鲁智的肚皮;被
鲁智深就势劈头巾角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那大王却挣扎。鲁智深右手捏
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
那大王叫一声道:“甚么便打老公!”鲁智深喝道:“教你认得老婆!”
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大王叫“救人!”刘太公惊得呆了;只
道这早晚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得里面叫救人。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
喽罗,一齐抢将入来。
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
在床面前打。
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拴棒入
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起来。
小喽罗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
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析枝柳条,托地
跳在马背上,把鞭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
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
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
你飞了去!”把马打上两柳条,拨喇喇地驮了大王山上去。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师父!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鲁智深说道:
“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酒家穿了说话。”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
穿了。
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
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
你。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
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酒家也不怕他。
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庄客们那里提得动。
智深接过手里,一似捻草一般使起来。
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
么闲话!俺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抵死醉了。”
鲁智深道:“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气力!”太公道:“恁
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
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打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
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
做一团?”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大头领大惊。
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
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
救!...”只得一句。
大头领问道:“怎么来?”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
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大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
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
厮见众人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我得脱了身,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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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
去拿那贼秃来。”叭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罗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来。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
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智深道:“你等休慌。酒家但打
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出来。”鲁智深把直裰脱
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
“那秃驴在那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智深大怒,骂道:“腌打脊泼才!叫
你认得酒家!”轮起禅杖,着地卷起来。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
且通个姓名。”鲁智深道:“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
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作鲁智深。”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下马,撇了枪,
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鲁智深只道赚他,
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晴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
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作“翦拂,”此乃
吉利的字样。
李忠当下翦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智深
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
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
那老儿不敢向前。
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
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
李忠坐了第二位;太公坐了第三位。
鲁智深道:“你二位在此,俺自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到代州
雁门县,因见了酒家斋发他的金老。那老儿不曾回东京去,却随个相识也在
雁门县住。他那个女儿就与了本处一个主赵员外。和俺厮见了,好生相敬。
不想官司追捉得酒家甚紧,那员外陪钱送俺去五台山智真长老处落发为僧。
酒家因两番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老与俺一封书,教酒家去东京大相国寺投
了智清禅师讨个职事僧做。因为天晚,到这庄上投宿。不想与兄弟相见。却
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