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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奴役与自由91
生存以及这种不幸的生存在数量上的持续增长,究竟谁应该作为被告?无疑,正是那些诬蔑“内部的野人”威胁了文明的、专营私利的统治阶级。没有什么能比资产阶级对文明的庇护更值得摈弃!文明化的野蛮早令人怵目惊心,早不再散发丝毫“自然的”气息,人早就完全笼罩在机器和技术这头怪物之下。
工业技术文明就是不断增长着的文明化的野蛮,就是人的质的堕落。在这里决不会发生返回自然的奇迹。众多野兽和暴君周期性地出现在种种扭曲了的文明的形式中,便是一具铁证。其实,人的文明化过程肤浅得很,人本可轻易剥去它的伪装,但人不断地利用着文明化的一切工具。人贪利,沉溺于其中。
卡莱尔①的关于衣裳的制作与保存的深刻论述,对我们极有启发。这是一个如何审视能见性与真实性关系的问题。
原始主义与文明盘根错节。
文明的内部存留着原始主义,只是它经由文明的改装,已失去自身的素朴、新鲜及强悍。
野人与高文化的人都可以利用技术文明,这是技术文明自身的特点之一。
与此相关的还有,群众生气勃勃进入历史与文化的问题。
历史与文化按自身的原则,总是贵族式的,对此,奥尔捷戈②撰写过《群众的反抗》。但是,鉴于此,以为凭藉群众的数量优势和数量骤增,就可以改变历史与文化的性质,就可以复苏精神生活,这未免天真之至。
把群众的数量视作一笔财富,
①卡莱尔(1795—181)
:英国政论家、历史学史、哲学家。
——译 注②奥尔捷戈(183—195)
:西班牙哲学家。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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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人的奴役与自由
不失为最伟大的偏见。
必须澄清这样的误会,即把“群众”
等同于“无产阶级”
、“人民”。群众是数的范畴,它不能确定最高价值和最高的质。群众拥有各个阶级(阶层)的分子:资产阶级的、小资产阶级的、小官员的……一切阶级(阶层)
的分子均可以组成群众,甚至还有法西斯匪徒。因此,群众主要不取决于由哪种社会分子构成,而取决于构成者的心理素质。
通常,群众反抗的对象不是某个阶级,而是个体人格。
群众奴性的主要特征是:个体人格晦暗、匮乏个人独创性、亲近给定因素的量化力量、极易于感染的盲动能力、模仿、重复……具有这些特征的人即是群众的人。群众不隶属于某一个阶级。列。波温①曾说,群众比个体人更能慷慨激昂,更富有牺牲,也更残酷无助。确实,在暴动、革命与反革命的游行示威、宗教运动中,常会发现群众很快地被鼓动起来,但又很快地比任何革命者都趋向保守。另外,“人民”不是“群众”。人民有质的界定,它关联于它的劳动、它的宗教信仰、它的一定的生存方式。
群众进入历史与文化只是量的进入,并没有传达出个体人格,也没有质的规定,常显示巨大的被激发性和做奴隶的心理准备。
这一切,正好蛰伏下文明的危机。
群众极易适应技术文明,也极乐意用它来装备自己,但是,群众却很难认同精神文化。人民群众过去所拥有的自己的精神文化,其基点都建在宗教信仰上。
当今这个转折时期,群众更加摈弃一切精神文化,支撑着他们的剩下的便只有神
①列。波温(1847—1910)
:美国唯心主义哲学家,有神论人格主义的创始人。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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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奴役与自由121
话和象征,即那些关于民族、社会、种族、国家、阶级……
的种种神话和象征。偶像崇拜对他们万不可少,价值被轻易地注入偶像。当然,文明自身也像国家、民族、种族、阶级、社会制度一样,也会被转换成偶像。
文明与文化的区别仅仅是术语的不同么?
自施本格勒①以来,区分文明与文化的含义成为时尚,但这种区分并非肇始于他。
使用术语都有条件。法国人喜欢使用文明,在文明的总括下去理解文化;德国人常用文化;俄国人过去爱用文明,20世纪以来又转向文化。在俄国,斯拉夫主义者列昂季耶夫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曾区分过文明与文化。施本格勒是从年表的意义上进行的区分,即文明与文化仅指涉年代学上的不同,亦即仅存有年代的转换。这是他的偏颇之处。
文明与文化总同时存在,但从某种意义看,文明比文化更古老和更原始,而文化的形成则迟得多。发明和创造技术工具,包括原始人的制作,就是文明。文明是社会的全过程。
拉丁语的“文明”一词显示社会性,它用“过程”来表示。于此,文明更应指社会的集体的过程,文化更应指个体人的趋达深层面的过程。例如,可以说这个人具有高文化,但不可以说具有高文明;同样,可以说精神文化,不可以说精神文明。总之,文明意味着客体化和社会化的重要阶段;而文化
①施本格勒(180—1936)
: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历史学家,生命哲学的代表人物。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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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的奴役与自由
意味着精神活动对物质的加工,意味着形式取胜物质。文化更贴近个体人格和精神。
犹如所有的分类一样,文明与文化的区别也是相对的。
一个时代占优势的是群众和技术,便可以把它称为文明的时代。
通常,文明的时代即指我们这个时代。只是文明的时代里依旧会存有文化,像文化的时代里存有文明一样。在文明的时代里,一方面,技术遮蔽一切,毫无例外地也遮蔽文化,将文化非人性化。
但另一方面,也不乏对技术长足挺进的反拨,例如,浪漫主义者所扮演的角色。无论如何,即便文化环境、文化传统和文化氛围的基点置于模仿性上,像文明所显示的那样,也仍会存在着文化的主要创造者。当然,我们也不难发现,那些颇具文化素养并被誉为文化风范的人,常表达模仿性的意见,常占据中间的位置,干“喉舌”的差事。只是模仿性一进入文化上流或高层集团,就会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文化上流人士接纳模仿性,顺应传统时,他的一切行动的基点便转移到社会,他就不再是真实的个体人格。
天才绝不会融入文化。文化销蚀天才的火花,把猛兽驯化为家畜。社会化不仅降服野人,也降服天才。社会化把天才创造行动中的野性和蛮力客体化,然后再转注于文化。
文化界于自然与技术之间,它常受自然与技术这两股力量的夹击。客体化世界中不存有整体性与和谐,因此,文化价值与国家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冲突永远不会停歇。国家和社会总企图铸成集权主义,总喜欢为文化的创造者们立法,总需要一切都竭诚服务于它。当然另一方面,文化的创造者们也总在护卫自己的自由。但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创造者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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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出来的一切常轻易被社会的统一化所销蚀。低价值(如国家)总企图奴役和统治高价值(如精神生活、认识、艺术)。舍勒曾对诸种价值进行过这样的排列:优美、高贵的价值高于愉快的价值,精神的价值高于维他命(生命、生理)
的价值,而神性的价值又高于精神的价值。但在现实中这一切却正好相反:神性的、精神的价值所显示的力量远不抵愉快的、维他命的价值力量强大。
前者如区区一芥,不值一顾;后者如高高在上的君主,受万人景仰——这就是客体化世界的结构。
审视文化中的贵族原则与民主原则的关系十分重要。
文化的基石建在贵族原则上,即建在质的选择的原则上。
文化的创造尽可能地趋向完满,并达到高质,这表现在认识、艺术、高尚灵魂的铸造和情感传达中。真理、美、正义、爱不取决于量,而取决于质。
选择的贵族原则会造出文化精英、精神贵族。只是他们断然不能拘于封闭的自我,不能孤立地躬行自我确定和自我欣赏。
否则,他们因为远遁生命源头,其创造力会枯竭、蜕化,甚至消亡。一切集体的贵族主义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