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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房门外站在墙边,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睡……
十五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一张小纸条。
这是两天前红姐递进来的,当时上面是一朵工笔蔷薇,用火烤一烤,就可以看到蔷薇花下有两行小字。
“城南三里巷,柿树栽两旁。”
十五换了红姐在年前给他买的青布棉袍,又揣了一块过年时大人赏的利市银子,穿过密道从二叔的小屋里出来时,老人家正在小睡。
轻手轻脚的搬动机关,双手抬着柜子免得发出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刚合拢,有破空之声,后背上一麻,继而胳膊也酸软下来。
惊呼:“二叔,自己人!”
“自己人躲不开我的黄豆?”
十五转过身从地上捡起来一把“暗器”,黑着脸:“二叔,您这次用的是芸豆,不是黄豆。”
老头儿盘腿坐在炕上笑得很慈祥,轻描淡写:“哦,拿错了。你这打扮不似要去干活儿,有出府令牌么?”
十五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小包烟丝:“您看过年的时候我正好盯着活儿,也没给您送点孝敬。这个是从南边带回来的好烟丝……”
二叔默默的抓起来一把炒得咯嘣咯嘣的铁蚕豆,作势挥手,吓得十五立刻跳着躲到一旁:“别!这玩意儿打上来人就残了!”
“那还不快说正经的?”
无奈,只好说:“我想去看看四哥和红姐。头年从南边回来有点儿麻烦,害他们丢了住处,前儿红姐来的消息,换了新地方。我过年得了大人的赏,想送一些过去贴补他们。”
二叔掂着手里的铁蚕豆,眯眼想了一会儿:“你去吧,两个时辰内必须回来。”
十五喜极,蹭的一下蹿到门边就要挑帘子出去,结果腿窝又挨了一下铁蚕豆暗器。
二叔哼了一声:“臭小子!烟丝留下。”
刚过了正月十五,商家店铺剩余了不少给过节走亲戚用的礼品,有打好了包装的点心匣子或者熟食蒲包等。如今节也过完了,这些东西零碎的堆在柜台上。
小伙计见进来位神态憨厚的客人,身上是簇新的青布袍子,衣裳折叠的褶子都没抻开呢。特意穿新衣,又来了店里直眉瞪眼的看那些礼品匣子,八成儿就是要去走亲戚的。
伙计眉开眼笑,老板交代了,尽快把这些剩的卖出去,没想今儿就有冤大头送上门来!
凑上去先不说匣子的事儿,指着店里的散装点心一通吹嘘,还用小竹夹子给夹了一小块枣泥酥皮尝尝,“您吃着合口么?”
客人挠挠头:“好吃。”
伙计一伸脖子,神神秘秘的说:“您瞧瞧这匣子,多漂亮,多提气!里头就有这种酥皮点心,还有别的糕点,一盒连包装二百个大钱,您来几个?”
“唔……”
伙计再接再厉:“您这是要去串亲戚吧?都说好事成双,您来两盒,拿着多像样啊!”
“呃……二百钱,有点贵了。”
“行!冲您这好面相,一看就是特孝顺特善的主儿,我一盒给你降二十个大钱,您来俩,再饶您十个大钱,怎么样?”
客人傻了,翻着眼睛算这是多少钱。
伙计一笑:“三百五十钱,两个匣子。”
冤大头最终被伙计绕晕了,付了钱买了点心匣子。
伙计嘬着牙花子偷偷乐,年节的时候,这匣子不过一百五十个钱一盒,傻小子平白多花了五十个钱八成心里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呢!
悄悄的从银柜里数出五十个钱塞进自己的腰包,伙计高高兴兴的拿着块抹布擦柜台,眼角一扫,咦?怎么那堆匣子看着见少啊?
十五默默的拎着四个点心盒子,木讷的脸上只有眼睛里透出一股调皮的笑。
敢黑我的钱?
明明年前是一百五一盒,现在非要我一百七十五一盒!多拿你两盒,让红姐和四哥用点心喂鱼玩儿去,也给你小子长个记性。
京城这个地方,随便一擦肩而过的老头儿兴许都大有来历,就算是市井小民,保不齐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富贵亲戚。
算计人?还是被人算计?
这事儿可不好说。
站定在一个小院门前,两棵柿子树一边一个。
看看大门院墙,青砖灰瓦,比之前那个房子强多了。
腋下夹着两个匣子,右手拎着俩,左手有两条用草绳拴着的大鲤鱼,十五叫门:“红姐!红姐!”
来开门的是四哥。
走进院子东瞧西看。不错不错,有影壁强,有倒座儿,院子也宽敞。石榴树和海棠虽然现在是干巴树杈子,开了春必然是满院儿鸟语花香。
红姐挑着棉门帘倚在门框,脸上憋笑招手叫他:“快进来,屋里暖和。”眼梢一挑:“你又遇见要讹你钱的伙计了吧?四个点心匣子!几个是你买的?”
咦?大家都很了解他嘛。十五进了屋,搓了搓手,捂在耳朵上笑:“买了俩,饶了俩。”
四哥也乐了,“是买了俩顺了俩吧?快炕上坐。”
炕桌上摆着一碟瓜子一碟五香花生。十五随手抓了一把花生,一边吃着一边四下看了看,“这回的屋子好,布置的也好。还缺什么家伙事儿么?”
红姐也拿了把花生,放在手心一搓又一吹,花生米衣子飞了一地,塞进他手里:“吃东西还这么狼虎!”然后才说:“有钱还能缺了什么?你看这些家具,铺盖,全是新的。”
十五眯着眼睛坏笑,眼神儿在四哥身上一转:“那红姐也该找个新人躺在身边儿啊,晚上俩人一被窝多暖和?哎哟~~”
离得这么近,瓜子打脑门上也挺疼的。
四哥脸上挂不住,借口去泡茶躲了,留下十五一个人承受女人之彪悍。
红姐立着眉毛,俊秀的眉眼间杀气腾腾,“去南边一趟学坏了!营里的人怕是还不知道你这花花肠子吧?今日我且替二叔抽你两鞭子,让你胡说八道!”
十五正色道:“南边的那位面儿上花,私下里挺正经的。比……”
彼此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红姐又揉了把花生给他:“晚上这儿吃,我炖条你拿来的鱼。”
“别,今天是偷着出来的,二叔知道我是来瞧你们才放我两个时辰。我回去晚了平白的给二叔找别扭,看您和四哥有落脚的地方,房子又好,我就放心了。”
说着就站起来拍了拍袍子,“我去帮你们劈点儿柴火,然后就得走了。”
四哥立刻闪了进来:“你别忙活了,我一只胳膊也不耽误干这些。现在有了那笔钱,你也别总上这儿来,大人的疑心病重,营里也不许咱们走动太近。别招上事儿,到时候少不了要挨鞭子。”
十五一笑:“没事儿,不能的。”
红姐叫住他,使了个眼色让初四出去看看有没有碴子。
过了一会儿四哥回来,摆了摆手,“没人。”
红姐这才说:“你跟南边惹了什么人?”
十五一楞:“庆南王府的人找过来了?”
“没找到这边,但上次那两个尾巴只是出京城避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又摸回来了。去了好几趟老房子那边,还跟街坊打听了我们搬到什么地方。你这个活儿干的可不干净'。 ',如果被大人知道就坏了。”
跟初四一对眼神,又说:“要不我们俩把这两个尾巴切了?”
十五摇头:“别!这应该是庆南王的吩咐。我走之前他们说只让我回来过个年,都当我是茶乡人呢,估计是要接回去而已。等我回了大人,看看还有没有安排再议。”
四哥问:“他们如果怀疑你,必然要去茶乡打探,那边安排好了?”
十五想了想,“我没安排,但大人肯定有安排。”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李大人的厉害,他们心里是很知道的。
此时此刻皇宫中。
李赞悠然的品尝着香茗,隔着一架百子闹春锦绣屏风不紧不慢的答话:“陈贵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一把好听的声音从内传来:“庚王人中俊杰,外头的事儿也不是我等妇人可以参量的。只是这次工部水利贪污一案之后,不知庚王的心思是否还与从前相同?”
李赞垂眼看着茶碗中漂浮的嫩叶微微一笑:“不变。”
陈贵妃的声音拔高少许:“即便那一起人置国家社稷于不顾,公饱私囊,舞弊乱政?!”
李赞噗哧一声笑出来:“贵妃多虑了。我不会偏于任何一方,太子也好,二皇子也罢,只要于国不利,决不姑息。告辞。”
“小皇叔!”
李赞站定脚步,回过头,只见屏风后转出一名衣饰华贵的女人,虽然已有些年纪,却不难看出曾经风华绝代。
“李大人可知你犯了个大错?”
女人唇角微翘,眼神笃定,胸有成竹。
李赞稍做思量。
这称呼,从庚王变成小皇叔,再变成李大人。个中微妙代表了他三个身份,但最后这一声李大人唤得他颇为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