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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得很像我一个亲戚。”少年摇了摇头,转身带路。
林飞苦笑,凡是熟悉冯翼的人,见到她,似乎都要先这么怔一怔。她自己却不觉得他们相似到这种地步。
思虑之间,已经穿墙插柳,到了一处宫殿。只见殿前有重兵把守,说是为保护代王执政的太子殿下的安全,林飞看着倒觉得更像是防止天牢里囚禁的犯人逃跑越狱。想起这个哥哥的面目,虽然见到的次数不多,大概血肉连心的缘故,心头竟泛起一阵无端的酸楚。
铜兽香炉升腾袅袅烟雾,把寂静的宫室熏染成缭绕着白色的空间。冯翼正独自站在半卷的帘后,侧头凝视自窗棂透入的一束斜阳。
锦袍宽带衬得他俊秀的面孔越发清瘦,披散在肩膀没有束起的头发,随着林飞带入的一缕秋风,掠起丝丝缕缕飞过面庞。
调头回眸,碧水寒潭般的眼在见到林飞的刹那转为微讶。而林飞则在身后的门被关闭前,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凉国使节,特来拜见燕太子殿下!”大声报出这句话后,林飞微笑着上前,抬眸对上冯翼满眼的关切。
“原来是凉国的使臣。”冯翼浅浅微笑,“请进前说话。”
林飞回头瞧瞧,那小王子倒是知情识趣地停步在外面没有跟着进来。却也因此更显出了这宫殿的寂寥。冯翼的处境果然已如想象中艰难,只是正如拓拔焘所言,她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冯翼和她一起离开。
隔着一层珠帘的男子正静静地向她微笑,这个人是这世上与她血脉最为相连的人。可每次见到他,都好像是这样隔着一层什么。
靠近过去,想要张口,喉咙间却先翻涌起一阵哽咽。
虽然埋怨自己被父亲丢弃的命运,但如果当初被丢下的人是冯翼,也许他也不必承担整个燕国所加诸的压力了吧。
忍下眼中的泪,林飞知道现在当以正事为重。
“外面都在传说你被囚禁的消息。我看燕国的百姓心里还是向着你的。你有什么亲信能够对付宋姬,我可以去帮你给他们传信。”
冯翼柔声道谢:“谢谢你特意为我跑这样一遭。只是我不能走……”
“为什么?”林飞诧异。
冯翼淡淡道:“父王病重,宫中全由宋姬母子把持。我若离开,他们狗急跳墙,会对父王做出不利之事。”
“那你便任由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里吗?”林飞驳道,“你若出去,他们心有忌惮,不会对你父王怎样。你留下,处境才会更危急。”
冯翼看她一眼,忽道:“不是‘我父王’。是我们的父王。”
林飞怏怏转头,“那种没有见过的人,我实在无法替他操心。只有你,我不想见你出事。燕国已混乱到如此地步,你不去救国也不求自救,难道就是一国太子的作为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瞒过宋姬来见我的,但是……”冯翼怃然一笑,“你根本不可能救得走我。倘若硬闯出宫,第一个危险的便是父王,接着,燕国上下就会流传太子在宫内杀了大王而逃走这样的谣言。宋姬母子也就终于找到名正言顺的借口。他们之所以把我囚禁在此,等的就是我的幕僚硬闯禁宫,好扣我一个欲加之罪。”
林飞气恼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为什么大家活得如此麻烦。我不管罪名不罪名,只是你这样僵持下去,等到王弟的军队兵临城下,你们谁也跑不了。还是你有把握他一定会匡扶正义,站在你这太子的一边!”不是她林飞小人之心,在北魏朝廷生活多年,她可不相信这种时候手握兵权的人,大老远带兵攻来只是为了“清君侧”!
“那你要我如何,抛下父王独自离开?”
“这种乱世,总得你自己先要安全,才能谈及其他。”
“天下虽大,我又能逃到何处呢。”冯翼苦笑,“你不会要我浪迹天涯,把燕国也一并舍弃吧。”
“你先自宫中脱身,再视王弟的举动而定。若他铲除宋姬一党,又尊重大王。你再回来做太子也可以啊。”冯翼素有谋略,怎么会想不通呢。眼看时间过去,林飞越发心急。
“若他与宋姬勾结,对父王不利呢?”
“那你更可以带领旧部来反攻了。无论怎么比较,也是你更有人望吧。”林飞说到口干,见冯翼还是犹犹豫豫,忍不住道:“拓拔也会帮你。燕魏之盟尚且有效!只要你把赫连定交还给他,我一定能说服他帮你。”
冯翼敷衍地笑笑,“不是我不肯信。只是飞儿,那个拓拔焘一向反复无常,当日把你留在他身边我已很不放心。不过现在想想,幸好你没有和我回来,不然也就跟着陷在燕国这局乱棋中了。”
林飞道:“你是不相信拓拔焘会帮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说服拓拔焘!”
冯翼看她一眼,淡淡道:“帝王的爱情一向只是不触及自己利益之外的恩宠。你可以相信爱情,但不该相信恩宠。你肯来救我,只因你是我一母同胞血骨相连的妹妹。但他却不可能为了你,来救你一个身为燕太子的兄长。”
林飞轻笑,“可他已经来了。”看到冯翼一瞬的怔忡,她补充:“不是为了弹指可破的燕魏之盟,他只是为了不放心我。”
虽然拓拔焘曾要她不要告诉冯翼,但如果她不告诉冯翼,又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固执的兄长相信,她是有能力救他的呢。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但她拥有一个北魏王绝世倾心的爱情。所以她便也就有了救他这个燕太子的能力。
冯翼静默半晌,垂睫叹道:“我竟然看错了他。”悠然一笑,他指手摸摸林飞的头发,美丽的眼眸全是款款欣慰的柔情,“原来他待你这般好……”
“是啊。”林飞也不害臊,“所以你现在该相信了吧。快告诉我一个和你的旧部联络的方式,我去找他们商量,把你救出去再说。”
冯翼清美的面颊掠起一丝如微柳拂过湖面的笑意,他反手拔下一根玉钗,“虽然不如你的那支名贵,却是我平常惯用的东西。你拿着它,去太子府找魏彪吧。”
“又是魏彪?”林飞对此人很有意见,这人三番两次骗过她和佛狸。
冯翼只是一笑,并不多加言语。
林飞见他微笑,恍然想起那日江南画舫,春和日丽。自己和佛狸还没有什么暧昧纠结,冯翼墨发清羽。一壶酒,一叶船,一支曲,像会唱到天地悠悠。大家都只以普通人身份出镜,言笑盈盈。虽然事后想想,他们当时一定各怀心思。但对什么都尚且不知道的自己来说,却是个美丽的回忆。
若时光定格在那里,也便不会有许许多多的后来……虽然这后来中也有幸福和甜蜜。但林飞总觉得,她想要的,并不是成为拓拔焘的恋人,而是简简单单与那个小字佛狸的少年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所最期待的,竟然是——没有任何定位的关系。
我喜欢你。
也希望被你喜欢。
但是,可不可以,就让我们一直这样彼此喜欢下去……
淡淡的,也醇醇的,像早春的初岚那样。又或者像清澈的琉璃。
不要变成,任何一种,浓艳到将会纠结出鲜血的关系……
第9章(1)
要在重兵围困的深宫救出冯翼并非易事。
好在拿到太子信物的魏彪四处活动说服了朝中几位元老级的将领。准备趁夜里禁卫军轮守替换时,先把冯翼自宫内救出确保其安全无虞,再以反叛之名擒拿宋姬。只是王弟的军队来得竟比想象中更快,这边尚未动手,那边王弟的兵马便已要兵临城下。宋姬以大王病重王弟此刻进城恐别有意图为由,先发制人,将王弟兵马拦在城外五十里处。王弟虽表面应允实则却蠢蠢欲动。燕国的安危构筑在一个巧妙的平衡点上,而对营救冯翼的计划来说,这却是再也不能拖延的大好时机。
趁宋姬的注意力集中在对付王弟的时候,魏彪联络太子党这方的将军云木,以要见大王为名,故意于殿前闹事,与宫内守卫打作一团。两方各带人马相互纠结,守备力量一时大乱。而一早换好侍卫服装的林飞便依计行事,趁乱带冯翼跳窗而逃。
宫墙高广,草木幽深。林飞于月下拉着冯翼的手,辛苦地向前直奔。她自幼习武,又时常与拓拔焘交手演练,身手远比寻常兵士轻捷灵敏,相反冯翼久被居困,跑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喘不过气。
“不能停在这里。”看冯翼单手扶墙,止步弯腰大口呼吸,林飞心焦如焚,小声催促,“云木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何况现在燕国处境危急,王弟的人马离都城近在挥鞭之间。宋姬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