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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跟在她身后的石匠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已经许久,忍不住出声唤道,试探地问:“这碑文,刻得是否合意?”
“嗯。”她回过神来,微微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上,“辛苫大叔了。多谢您。”
“不、不敢当!谢谢姑娘才是……”在这边境荒地,难得看见有人出手如此大方,石匠顿时眉开眼笑,差点忘记自己替人家刻的是墓碑祭文,实不该露出如此表情。
藏在面纱后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是那一双明亮的星眸中,水光幽幽,让人感觉遥远而冷清。面对石匠的兴奋,她没什么反应地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姑娘,请留步!”见她已经快要走远,石匠如梦初醒,连忙开口唤道。
优雅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地问道:“什么事?”
石匠看了看新坟,又看她一身布衣却依然美得让人心折的纤柔背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是否……能请教姑娘的名字?”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柔和的声音传来,幽幽,轻得像是在叹息:
“吕奉节。”
不等石匠有机会再说什么,她已经移动莲步,翩然远去。满天夕阳下,柔媚的身影很快融入光中,再也看不见。
虽然赚了这许多银子,心里满足欢喜下已,可是不知为什么,石匠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到墓碑背面,按照那美丽女子手笔所刻下的那两行篆书。
脂脂血,残烛泪,忆恨事,肝肠断;屡逢劫数,情堪何处!世事如棋局,茫茫不可期,千古伤心谁人问?悲也,怨也,都化尘烟。
都化尘烟……
这黄上掩盖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伤心人、怎样的一段伤心事?
顿时,再次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一丝浓到化不开的幽幽惆伥。
第二章
两年后
靖朔境东
黄昏时分的树林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赶了一天路的士兵们面有倦色,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边分享粗糙的口粮,边低声交谈着。放眼望去,一个个车帐扎得规律整齐,丝毫不见散漫之处。
护国左将军骆少罡所带领的军队,向来拥有无懈可击的纪律,是靖朔国的骄傲。
居中的帅帐里,骆少罡已经卸下沉重的铠甲,盘膝而坐,专注地擦拭着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削铁如泥的长剑。那俊朗如玉的脸上浓眉深锁,有一抹深思的表情。
“将军?”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他停顿了手中的动作,沉声说道:“进来。”
“启禀将军,探子已回,附近并无任何埋伏。此处往南三里有个小镇,也没有看见任何明锡城的匪众驻扎。”他的亲信部下走进帐里,详细地报告道。
“很好。传我命令,明天天亮启程。”骆少罡简单地说道。
停顿片刻,抬头见对方仍看着自己,他微微地挑了挑眉,“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我……将军,果真能如期取下明锡城吗?”
听见这话,骆少罡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略一衡量,他坚定地吐出四个字:“尽力而为。”
这实在不能算是保证,可是他的语气沉稳,比什么都有效,明显地使对方增强了信心。
那人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我明白了!那么,属下先行告退。”
“辛苦了。”骆少罡点头致意,目送部下离开之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宝剑上。
仔细地擦亮宝剑,还剑入鞘,他想了想,毅然兜起披风,拿起剑走出帐外。
信步走出营地,一路往山上走去。暮色深沉,树林中充满了宁静的气氛。骆少罡抬头看了一眼渐渐黑暗的天空,叹了口气。
不该那么争强好胜的!不该和柳寒曦打赌,要在七日之内,仅靠五百兵力夺回被当地匪众霸占的明锡城。只怕到时候王上和众人前来,而他尚未能复命,那……
唉!都二十六岁的人了,没事打那种无聊的赌做什么,毕竟,路上就已经要花费四天的时间啊!就算他的部下精锐,想要在三天之内攻取偌大的一座城池,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
他甩了甩头,眼神一寒,渐渐变得坚决。
算了,不想了!事到如今,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只有尽力而为。
突然,一声清幽微弱的琴音在寂静的树林深处响起,惊扰他起伏的思绪。骆少罡眼中闪过意外,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地侧耳倾听。
琴声铮铮,在清凉的晚风中流传、回荡,渗透人心。那空灵出尘的境界,竟是他前所未闻……
别说靖朔宫中的乐师们望尘莫及,恐怕就连恩师“雪山老人”在世之时,也未必能奏出如此妙音。
骆少罡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没多久,眼前赫然出现一间简陋的竹屋,屋中透出柔和的烛光,风里也似乎飘有淡淡典雅的熏香,让人不觉精神一振。而这宛如天籁一般的琴音,正是从竹屋中传出。
他站在风里,忍不住为之驻足,心旷神恰而忘了离去……
一曲终了,余音仍绕梁许久,天地也依然寂静,仿佛万物皆屏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突然,一个比琴声更优美的声音从屋中传来:“这是一曲曲『小雪初睛』已经奏完。
公子,请回吧。“
已经在门外静静站立许久的骆少罡猛地吃了一惊,正不知如何反应,另一个男声却从屋里传了出来:“吕姑娘,天色已晚,是否能容许在下在此借宿一夜?”
原来不是在对他说话。
骆少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屋中男子的措辞虽然客气,语气听起来却相当轻佻。
而那女子的声音,却是柔和而端庄疏离:“镇离此不过数里,,天色也还未太晚。孤男寡女,实不宜独处一室,恕奉节不挽留公子了。”
“可是吕姑娘,在下还未领悟此曲的弹奏之法啊。”
这声音充满调戏之意,简直已经是在死皮活赖了。
“乐谱是死的,可琴是活的。如何弹奏,自在人心。奉节已经为公子讲解过指法,也将此曲弹奏数遍……其它的,要靠公子自行领悟,奉节无能为力。”女子柔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显然也早就听出了男子的心思不正,“公子的乐谱在此,恕我不远送了。”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随后传来一声惊呼:“你、你想干什么?!”
“吕姑娘,你一个人隐居在此,当真不感到寂寞吗?”男子邪邪芙着。
“你别过来!啊!”女子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痛呼。
骆少罡再也忍不住,几个箭步上前,不假思索地撞开门,冲进了屋子里,“住手”一瞬间,瞥见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子跌坐在桌子边,眼前则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了多少、衣着华贵的男人。
两个人显然都吃了一惊,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进来。稍稍回过神来,女子不由地面露喜色,那华衣男子则发出一声怒吼,提起拳头朝骆少罡扑了过来,“妈的!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敢坏本少爷的好事!”
骆少罡眼也不抬,一伸手,准确无比地挡下了对方的拳头,随后一个旋身,飞起一脚,将对方狠狠地踢了出去。
华衣男子惨叫一声,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
骆少罡一手按在剑柄上,冷冷地瞪着他,“登徒子,还不快滚!”
胸口被踢得痛如火烧,脑袋反而清醒了不少。华衣男子总算看清楚对方气宇轩昂,绝非泛泛之辈。
更何况,那一口乌亮的宝剑也让他心惊胆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开、开个玩笑而已!我……”心里发慌,连一个像样的解释也编不出来。华衣男子直吓得差点哭出来,嘴里喊着“饶命啊!”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外,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废物!”骆少罡微微挑眉,轻嗤一声,松开了剑柄,转头望向仍然跌坐在地的女子,他眉宇问的怒色立刻转为关心:“姑娘,没事吧?”
美丽的白衣女子瞪着他,突然微微睁大了那双秋水般的明眸,失声道:“你、你是……”
误以为她在害怕,骆少罡连忙解释:“姑娘,在下骆少罡,率兵路经这里。方才在林中被姑娘琴声吸引至此,听见姑娘呼救,所以贸然破门而入,绝无恶意,请姑娘相信我!”
“……”女子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停顿片刻后,轻轻颔首为礼:“原来是护国左将军……久仰大名,小女子吕奉节,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见女子似乎极不喜欢生客,骆少罡不敢多留,向她抱了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