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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娃倒没注意,星子似的眼扑扇的眨着,“大姨,我刚去了村口。我爹说等我生辰那天一定会请人捎东西给我的!我去等他啊!”
那妇人的手顿了顿,看着被自己抹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娃,卟噗一声笑了,抓起一旁抹布又胡乱的抹了几下,“看你急的,这才刚过晌午,等人来了会不叫你?快,洗把脸去,大姨这就给你下面!”
“好咧!”一溜烟的,小娃就又窜屋外去了。
长寿面,粉白的面,翠青的葱,点些芝麻油,扑鼻的香气。一旁扎着冲天辫三岁的女娃巴着桌角流口水,却被自家的娘给哄了出去,“去去去,这是给寿星吃的,等你生辰那天,娘再给你做!”
二狗子憨笑着,趁着大姨不备,就卷了一根小心的塞进小娃粉嫩的口中。
门帘一掀,五大三粗的汉子肩上扛着锄头走了进来,一脸的喜气,“二狗子,我在路上听说那孙兵头刚进村长的屋,说不定就把你爹的话给捎来了!”
孙兵头从军十载,负责方圆百里守军间传令。人挺好,有时塞些小物给家乡传个信,也只是举手之劳。
二狗子听着,这眼“噌”的就亮了,蹦下了地便直往外扑。身后传来大姨的无奈,“这娃,好歹吃完了长寿面再去啊!糊了就不好吃了!”
粗大汉子喝了口凉水,大笑着,“这娃想他爹了,这一年都见不上一面的,能得个话也好!”
大姨叹口气,边收拾东西边说,“算了,今个儿寿星最大!这孩子娘走的早,偏偏刚懂事这爹又被征去当兵,苦命啊!”
村子极小,二狗子伴着黄烟不消片刻,便冲进了村长的家。
黄土堆的屋里白天不点灯,阴暗中透着一股子的凝重。小孩子也懂察颜观色,看着村长爷爷蹲在炕上吸着汗烟。而孙兵头则坐在一旁,木桌上摆着一块小小的木牌。
二狗子有些胆怯,但又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乖乖的喊了声,“村长爷爷,孙兵头。”
童音稚嫩的,倒是缓和了一些气氛。孙兵头堪堪的笑着应声,拿起了桌上的牌子,掂了半天,才牵过小娃那黑黑的小手,把它郑重的放在了那似乎总是沾满沙土的手中。
“孩子,拿稳了,这是……你爹的……”
“爹的?”二狗子有些不明白的盯着自个儿的手心,削成菱形的木牌子中间裂开后又用白线捆成一团,上面黑漆漆的似乎是涂了什么料,仔细抚摸,依稀觉着上面坑坑洼洼的。
“……”孙兵头张开嘴喉结上下翻滚了几次,抚着小娃的头,半天才挤出一句,“上面……刻着你爹的名,生辰……还有祖籍……”
默想片刻,突然,二狗子眼一亮,露出双颊两个小小的梨窝,嚷嚷着,“这就是爹托您捎来的东西?他说了今天我生辰一定会带来的!谢谢孙兵头!”鞠躬哈腰的,小娃小心翼翼的当着两大人面,把这牌子藏入了心窝。
“啪”的一声,平时和气的村长爷爷猛的把烟杆狠摔下地,粗了脖子红了眼,用那被风沙侵哑的声音,嘶吼着!“这杀千刀的蛮夷!杀千刀的!我咒死你们祖宗十八代!咳咳!”
凄厉中渗着铁锈的血腥,瞬间罩满这小小的斗室!
“老头子!你病着!别动气!”里屋白发苍苍的村长奶奶奔了出来,只是看到一旁吓得脸色泛白的二狗子,终究忍不住,一把将那无措的孩子抱胸口,粗声的号着,“苦命的娃啊!”
“……奶奶,二狗子做错什么了?”乖巧的孩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一脸的惊惶。
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是奶奶的哀号,村长叉气般的剧咳,以及,孙兵头透着无奈的低叹——命不由人……
过了很久很久,二狗子终于明白了。按大金律,凡入伍者必配木牌,上刻名、八字、祖籍。为的,是日后一缕幽魂能有所凭依,回得了故里……
在二狗子生辰那天,他得到的便是他爹爹的一缕幽魂。黄泉路暗的,终于,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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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夏日,再炎热却总伴着水汽,缠缠绵绵的,似是红袖添香。
征远侯的宅邸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排排的红檀木厚重而殷实,纷纷被抬进了侯爷府。
管家恭敬的接过各家礼单,扫了眼:南海珊瑚,东海明珠,昆仑金枝,还有那北地仙参。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寿诞也不过如此。
今天,是侯爷府小主子的八岁寿诞。
可是征远侯面前的人却跪了一圈又一圈人,“侯爷,小主子还不愿更衣,你看这满堂的宾客……”老管家胡伯开了口,祝寿的宾客虽然都是冲着征远侯的面子,但已故长公主的嫡子,今天的正主,好歹也该露个面。
座上的男子一身镶金紫袍,长发不拘,垂落肩头,刀削的脸上透着锐气,飞扬的眉眼间透着桀骜不驯。他微勾唇角,似笑非笑的对着满地的仆从问,“落儿在哪?”
“小主子正在后花园中练剑。”
挑眉,挥袖起身,径直向那后花园行去。
远远的,夏荷飘香中却带着一股冷冽煞气。池畔旁一孩童正舞着青锋,玉冠束发,白衣银带,随着身形翩翩飞袂。如玉的嫩颊染着薄红,精雕细琢的五官配着如黛娥眉,星子般的眼,正应了男生女相。
虽说身形稍嫌稚嫩,可舞起三尺青锋却丝毫不显弱示。刺、挑、劈,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且越舞越疾,剑锋所至之处枝落叶散,罡气由然而生。
最终,划剑旋身,缓缓收了剑气,立地调息片刻,才抬首直视着前方高挺身影。面上并无丝毫讶异,仅是躬身一缉,“父亲。”
樊英唇间带笑,看着这世间自己唯一的血脉。
如霜脸上不带丝毫孩童的天真,眉眼之间泛着红殷,隐现着一股煞气。
这使得樊英不禁啧啧称奇,不知那女人是怎么教这孩子的。转念间,便问,“怎么不去前厅?”不温不火的,似是陌路人。
八岁幼童侧头想了想,干净利落的吐出一字,“烦!”
“烦?”樊英倍觉有趣的挑眉。
恭敬的低首,“人杂,言多,且无义,烦。”
“烦?”征远侯樊大将军从未想到此话居然会出自八岁幼童的口中,略一怔愣后便仰天狂笑,“好!好!好!不愧是我樊英的儿子!这东西不理也罢!”
“来人!”说罢,单手随性一挥,“把厅子里那帮家伙给赶出去,就说今天我身体不适。”
胡伯脸色白了白,可看着眼前这对父子,却只能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落儿,”抚着幼童一头青丝,目光内敛深不可测,“再给为父舞一段,如何?”
幼童如霜的眼动了动,他记得,这是眼前被称为父亲的男子,第一次抚着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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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十五年
黄沙盖地的小村落,过了农季,便显得有些萧条。
十三、四岁的少年像是开春新生的嫩芽,抽长着一天一个样。挺拔紧削的身姿带着少年才有的清爽与柔韧,常年满山满地的跑,修长的四肢有力健硕,再不见幼时那头重脚轻的怪模样了。
只是那如炭的肤色像是生了根似的改不了,衬着黑白分明的眼,狗啃似的短发,一脸的憨相。
此刻他正背着长弓,手提山兔山鸡的野味,在集市上盘算着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呃,铃儿那小妮子已经知道要好看了,带根红头绳回去吧?大姨的腰不好,带些活血药。至于大伯,一坛烧刀子就够他乐上半宿的。村长爷爷的身体也不好,火气大了,不能再给他买旱烟了,带些凉草回去,不知村长爷爷会气成啥样!
正暗乐着,突然一小贩似乎觉着这孩子面熟,忙问,“小兄弟,你该不会是枯井村的吧?”
挑着货,不在意的回了,“是啊,大哥,我用这鸡换坛酒可好?”
只是,不知他说错了什么?附近小贩面面相觑的,面露惊惶。
“小,小兄弟,”小贩大哥咽了咽口水,“前几天枯井村被蛮族洗劫。一把火给烧了,听说,听说没一个逃出来……小兄弟?小兄弟!你的鸡啊!”
可惜,那远去的身影,再也无法听到分毫。
一片焦黑,少年曾经怨这里满是黄土的,有多无趣就多无趣。可现在看着这满目疮痍,却宁愿是那种黄沙入口的日子。
蹒跚着,少年走入小村,恍惚间似见一人正在远处迎着他。刚想上去,却惊觉那只是一根残木。
“小铃!大姨!我回来了!你们在哪啊!”凄凄的喊声,嘶哑如啼血。少年不信那些前一刻还和自己笑着闹着的村民,几日不见,便成了一片焦土。
他不死心的翻查着倒塌的黄土下有何蛛丝马迹。可是次次,却是刻骨的失望。整村人都仿佛被天狗食了似的,消失了。连县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蛮族进犯,洗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