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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听林涛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我心里把老哥千刀万剐又万剐千刀,神经病,干吗跟老爸说这个?!
上次寒假子默跟我回家,我俩在街上手牵手到处晃的时候,好死不死给哥哥和他的女朋友看见,当时那两人惊诧莫名的表情和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的眼睛,真是令人绝倒。
而且在我回去之后,那个还亏我从小到大叫了十九年哥哥的人,当着老妈的面,向我盘问了子默的生辰八字、祖宗八代之后,居然摸摸下巴,表情困惑地说了一句:我就奇怪了,既然人家功课那么出类拔萃,看上去那么稳重斯文,长得又那么一表人才,怎么会看上你这颗干瘪酸菜?
若不是老妈挡着,当时我手上削苹果的水果刀差点就要飞了过去,替我们林家的列祖列宗除掉这个大大的不肖子。
当时受气氛感染,老妈也很感兴趣,一迭声地让我把子默带回去给她看看。
老爸老不在家,她大概也很寂寞。再加上或许就像老哥说的,有人肯要我这颗酸菜,家里人偷笑都来不及了。更何况子默又被老哥渲染得像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老妈的好奇心简直比棉花糖还膨胀。
只是当时,我觉得时候未到。
我想等子默毕业后,找个机会,暑假带他回去拜见爸妈。
现在,心慈手软的报应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老爸的声音又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跟他出去?”
哎呀,老爸真是的,干吗刨根问底,难道不知道纯纯少女心很容易害羞的吗?
“嗯。”
老爸又问:“去哪里?”
我实在是太太太窘了,吞吞吐吐地说:“上午我们随便逛逛,下午我们去看电影。”
老爸似是想了想:“他是不是叫秦、子、默?”很确定的样子。
我有些微诧异,哥哥跟他说的?老爸一向对这些琐事都不上心的呀。不过,我没有在意,“嗯。”心里有些甜蜜。
“这样吧。”老爸缓缓开口了,“汐汐,我今天来N市出差,下午有空,我要见见你那个秦子默。”
我大惊,不会吧。多么恐怖,我老爸一板一眼的,再加上子默最近状态不佳,不把他给吓个半死才怪。
我直觉要拒绝:“爸——”
老爸在那边开口了:“汐汐,论理呢,他应该先去我们家拜访我们。这次我来,就当先过过目,你不用跟他说,我在远处看看他就行。”
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老爸想了想,又开口了:“汐汐,就别去电影院了。我时间紧,出差的地方离动物园近,这样吧,下午三点,在动物园的孔雀馆,我到时候在那儿看看那个秦子默。”他似是微笑了一下,“给我的女儿把把关,好不好?”
我心中一阵暖暖的,老爸毕竟还是关心自己女儿的。
于是,我很愉快地说:“好啊。我们准到。”
老爸最后叮嘱我:“汐汐,不要告诉那个秦子默。我是长辈,这样有失身份。”说完,挂断了。
我失笑,多么古板的老爸。
不过,还是不要告诉子默好了。
于是我向子默强烈要求,下午不去电影院,改去动物园。
他有些诧异,表情又有些古怪地说:“汐汐,不是已经说好去看电影了吗,干吗非要去动物园?”
我略带心虚地赔着笑:“我喜欢嘛,子默,我好久没去过动物园了。”我粘在他身上,双手摇晃着他,“子默,陪我去,陪我去,陪我去嘛……”
他被我缠得没法,胸口微微起伏着,但是他不说话。
过了半天,他还是站在那儿,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我不肯放弃,继续粘在他身上,做着各种鬼脸,企图说服他。
他不理我,转过脸去,任我摇晃着就是不肯开口答应我。
自从跟我在一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执拗——异常执拗。
我也有点不高兴了,于是我微带赌气地拔腿就要走,“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他一把紧紧搂过我,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我看到他不断起伏的胸膛。
我戳戳他的胸口,仍然有些赌气地抬头瞪向他。
他也瞪着我,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
脸上不是没有挣扎,还有浓浓的犹豫。
只是当时沉浸在幸福和忐忑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后来无数次铭心刻骨的午夜梦回里,我才慢慢发觉――如果当时,我能再细心一点。
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任性。
如果……
那么后来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或至少,不会选择以那样残酷的方式,来就此完全颠覆我们的生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于是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到了动物园的孔雀馆。
孔雀馆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游客。奇怪大家都不是喜欢看孔雀开屏吗?为何空余那些神气活现的孔雀走来走去。
我伸伸头,东张西望了一下,老爸没出现。
子默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的脸色凝重,紧盯着远方某一处。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就一个大叔嘛,穿得奇奇怪怪的,都已经是夏天了,还带着帽子、戴着眼镜,浑身上下捂得那么严实,也不怕中暑。
子默的眼神很奇怪,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我感觉有点不对。
而那个人也在远处,直直地直直地看着我们。
那是一种带着炽热、哀伤、歉疚,还有淡淡喜悦的复杂眼神。
突然他朝我们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朝孔雀馆的大门方向走去。
突然就在那一刹那间,一大帮人拥了进来,而孔雀馆的门,被紧紧关上了。
那些人直奔那个怪大叔而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么一大帮人越过我们,飞快地向那个人奔过去。
那个人察觉了,想跑,但是四面都是人。
他束手就擒。
我呆呆地看着这宛如警匪片中的一切,我呆呆地看着那帮人的头儿。我望了望子默,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般。
我看着那帮人,下意识吐出一句话:“爸爸、李叔叔、王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出来,那群人中,除了领头的我老爸之外,还有他的两个同事。
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子默极度惊骇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
老爸他们给那个人戴上手铐,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
我们还是呆呆地站着。
走到我们面前,李叔叔看看我,微笑,“汐汐,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抓住他。”
我的心,仿佛堕入万丈深渊。
多亏了我?多亏了我?
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戴着手铐的人,走到我们面前,深深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你就是那个帮子默接电话的女孩子?”是那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是那个电话里的低沉的声音。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我几乎失去了任何思想。
但是我仍然清晰地看到站在我身旁的子默,如万年寒冰,他的身体在簌簌发抖。
一直——都在簌簌发抖。
那个人,居然微笑着用带着手铐的手,点了点我,“子默,她是不是你答应让我见你一面的理由?”
子默的身体,仍然在颤抖着。
他又向子默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可惜,你看错了人。”
他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老爸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他们向外走去,打开门,一起都走了出去。
孔雀馆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站着,就那么站着。
还有一群孔雀,走来走去。
突然,子默向外发足狂奔,“爸爸……”
他跑了出去,一转眼,就没了踪迹。
子默不见了。
……
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走出动物园的,更记不得我是怎么一路走回宿舍的。
我永远、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子默那充满了绝望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无数遍地打子默手机,永远接不通。
无数遍地打到他宿舍,他永远不在。
夏言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他们也在找子默。
从六月十二号开始,子默一直都没回来。
我找遍了所有的教室,找遍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遍了G大每一个角落,没有子默。
子默,仿佛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