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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说话,悄没声把尸体抬了下去,剩下小林子几乎吓得瘫在地上:“皇上,皇上饶命……”
“拉下去,杖——”齐峻一个毙字还没说出口,知白忽然拉了拉他的手:“皇上,多杀无益。”
齐峻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自有人上来将小林子拖了下去。有知白这句话,他死是死不了,但这样多嘴多舌的奴婢,又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也就是扔去做那些粗活了。齐峻阴沉着脸反握住知白的手:“走,进内殿去。”
知白跟着他走,低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皇上,钦天监真是这么说的?”
“胡说八道。”齐峻简单地说,“朕已经查过了,是贤妃的家人找到了钦天监。”如果不是为了不让这事掀起风浪,他现在就准备把贤妃扔进冷宫去。
知白低着头,脚在地上踢着:“那——什么妖星都是假的?”
齐峻犹豫了一下:“钦天监倒确实是有记录,但也不过是帝星之旁现了一颗星而已,此星与子嗣是有否有关,他们也无据可证。”
“我不懂观星……”知白有些后悔,“早知道,该跟师父多学学……”
齐峻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听他们胡说八道呢。你不是说过,天象与人事并无甚大关联,怎么这会儿自己倒信了。”
知白默然片刻,忽然转过身去抱住了齐峻的腰:“我怕——陛下没子嗣,是因为龙气……”他始终忘不了,齐峻身上得而复失的龙气,是为了替他挡劫而失去的。
“又胡说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内殿,冯恩等人都识趣地留在了外头,齐峻也就没了顾忌,展臂抱住他,“当初你还说我没龙气坐不得大位呢,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这两年平王在封地千方百计地搜刮,银子没刮到多少,倒是惹起了民愤。”
“哦——”知白有些心不在焉,把头靠在齐峻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
齐峻没在意,抱着他坐到榻上:“不只是他,叶家,在福建联络了海匪,在海上走私。”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可知道,那年你移云至南海,真是巧极了,竟将他在海外占的一处岛子给毁了。”
“一处岛子?”知白这下被吸引了注意力,“毁了一处岛子?”
“正是。”齐峻轻轻嗤了一声,“先帝枉自以为叶氏一门忠心,其实他们勾结海匪由来已久,甚至在海外一个无人荒岛上藏了财物和兵器。哦对了,你知道那年搜查西北边关,就是他挑唆了先帝,才砸碎藏着长鲸的小瓶,酿成雨灾。”
“谁知道天道好还——”齐峻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讥嘲,“他在西北酿了雨灾,却被你移云至南海,风暴海潮,反毁了他的岛屿。”说到这里,他又有一点庆幸,“朕也是近来才得了确切消息,倘若当初不是如此,先帝驾崩之时,他说不定立刻就会起兵谋反!那时我们毫无准备,必然一败涂地。朕实在还是小觑叶家了。”
知白听得目瞪口呆:“那,那岛上死了多少人?”
“你都在听什么?”齐峻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那本是近海荒岛,小得很,叶家也是拿来藏东西的,上头最多驻守数十人,造不了多少杀孽。”
知白把脸转开,闷闷地道:“这也是因果自造,怨不得人。”他兴致还是不高,随口问道,“那皇上现在打算怎么办?”
“朕在等。”齐峻收敛了笑容,缓缓地说,“等发兵的机会。”
“什么机会?”知白靠在他胸前,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
齐峻沉默半晌,缓缓地说:“天灾。”
知白讶然:“天灾?”
“是。”齐峻低头看着他,“朕不能无故出兵,也委实没有本事将数万兵马在叶氏眼皮底下送到西南。所以,朕希望有一场天灾,到时候朕可以借赈灾之名,先调兵马进西南,然后将秘密训练的两万人做一支奇兵,方能出奇制胜,一举拿下叶氏与平王。”
知白瞪着眼睛看着他,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皇上你该不是想……”
齐峻慢慢点了点头:“是。朕就是想,若是南海移云的事再来一次……”
知白惊跳起来:“皇上,那是要死很多人的!”
“倘若朕不能一举拿下叶氏,让叶氏真的起兵,会死更多的人。”
知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齐峻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却极坚定:“而且,这天灾若是由你来控制,会比真正的天灾少死不少人。”
知白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又坐下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齐峻苦笑:“倘若有别的办法,朕也不会出此下策。可是,朕真是不能等了,平王已有了两个儿子,而朕……”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再拖下去,只怕朝臣们起了别的心思,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人分化拉拢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会不会真的是我……”一说到子嗣,知白忍不住又要想了。
“胡说!”齐峻把他拉进怀里,“与你无关!”
知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颈侧蹭了蹭:“皇上,你真的信我啊?”
“信。”齐峻斩钉截铁。
知白默然片刻,抬头把嘴唇凑了过去:“那么,我也信皇上……”
72、弄蛇 。。。
正烨六年冬;南方大雪。
若说下雪;其实也没有什么;若是在东北之地;就是雪厚数尺也是常见的,可落到南方;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南方百姓连雪都极少见到,哪里经过这样的天灾?雪压屋倾;灾民无容身之地,雪覆田地,饥民无果腹之粮;东南沿海一带尤其严重,顿时乱了。
“皇上,如今灾民遍地,到明春青黄不接之时,只怕便要成了流民。为今之计,需得有人去清雪、赈灾,可是人手粮米均缺乏,臣奏请拨它地粮米入东南。”
“皇上,粮米千里迢迢运送已是困难,更不必说如今路上全是流民,只怕是要抢劫的……”
“皇上,东南驻军之粮草丰沛,可先调来赈济灾民……”
“皇上不可!军粮岂可挪用?”
“粮米运送不便,就地取材有何不可?毕竟安抚百姓为要……”
大殿上乱糟糟吵成一团,齐峻坐在上头,目光往下扫了几眼,面沉似水:“够了!你们这样争吵,东南之灾就可解了吗?”
“皇上——”新任兵部尚书开口道,“粮米运送确是问题,不过冬日无用兵之时,以臣之见,不如各地调兵押运赈灾粮米,想来流民再盛,也敌不过军士。”
齐峻看了一眼孟尚书,目光相对,微微点了点头:“卿此言有理,东南有灾,不能不赈。传旨,先调东南驻军存粮赈灾,各地立刻押送粮草入东南赈灾。”
皇上既然旨意已定,下面自然就是兵部户部的事儿了,可惜还有人不肯闭嘴:“陛下,东南自来气候温暖,为何会忽有雪灾之异,臣以为不可不查。”
齐峻瞥一眼说话的人:“周御史,此为天灾,要到何处去查?莫非你是要让朕下罪己诏不成?”像这种什么地动啊旱涝啊之类的天灾,皇帝循例都要下个罪己诏的,表示是自己德行不够,才让上天降下灾祸。
周御史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臣绝无此意!陛下继位以来,宵衣旰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臣的意思是,此等雪灾,只怕有人作祟!”
齐峻扬起眉毛:“此乃天灾,谁能左右?”心里却紧了一紧,只有他和知白知道,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周御史正色道:“并非臣小人之心,只是这雪灾来得太过诡异,难保不是妖物作祟啊。”
齐峻不想听他在这上头纠缠不清,冷冷道:“御史虽可风闻奏事,却也不能妖言惑众。此刻赈灾才是最要紧之事,周御史休要胡言乱语。”他筹划数年,就要一举击溃叶氏满门,哪有心思跟个御史扯什么妖物作祟。
周御史却不肯罢休:“臣幼时也曾学过观星之术,数日前夜观星象,见帝星之旁有一星灿然明亮,而帝星却黯淡无光,此为妖气凌紫微之象,只怕不但东南雪灾与此妖星有关,就连皇上——也会受此妖星压制,实为不祥啊!”
“胡说八道!”齐峻恼了。他已经把钦天监正副使的儿子都扣在京里了,居然还有人敢提这妖星之事,“来人,周桓妖言惑众,拖下去廷杖二十!”
前朝的廷杖能打死人,自齐峻登基之后,廷杖用的是荆杖,打不死人,但其中惩戒的意义却丝毫不曾减少。周桓挣扎着叫道:“皇上,臣是一片忠心啊皇上!妖物不除,后患无穷啊 !”
齐峻把手一摆:“拖下去打!退朝!”
此时此刻,太后正看着贤妃呈上来的纸人目瞪口呆:“这是,这果然是在观星台回廊底下找出来的?”
“是。”贤妃心口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