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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陆讷真的惊讶了,从笔记本中抬起头来,语气有点儿荡漾,“真的啊?”
苏二一听,举起手中的拖把差点儿没捣过去,“你还来劲儿是吧?我告诉你陆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别成天想着红杏出墙,有点儿职业操守行吗?”
陆讷没理睬他,看看手表,合上了笔记本,站起来说:“现在著名青年导演要养家糊口去了,你好好干,回来给你带蛋挞。”说完也不等苏二跳脚,抱着手提出门去了。
陆讷走了没多久,苏二拖了会儿地,门铃就响了,来的也不是别人,就是罗三和李明义,看见苏二那副打扮,惊得半天没吭气儿,半晌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这……漾儿……拖地呢?”
苏二没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有什么不对,皱着眉头一脸撒气的表情让两人进来。李明义先环顾了一圈,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啊,陆讷呢,今儿我是有所准备,报仇雪恨来了!”
这话要从一星期前说起,罗三、李明义第一次上陆讷这公寓,带了晶粹轩的烤鸭和鹅肝,几人聊了没几句就开始稀里哗啦地搓麻将,苏二这人牌技是众所周知的烂,每回上牌桌,都是上赶着给人送钱的,但那天临到最后,他做了一副大牌,豪华七对,单叫七筒。陆讷坐他上家,算定了他要筒子,但赌桌无情,硬是攥着几个没用的筒子不给他。坐陆讷上家的是桃花眼李明义,也是暗自使坏,算计着陆讷的牌。四人暗潮汹涌,眼见着牌越抓越少,谁也和不了,苏二就有点儿急了,扭过头盯着陆讷,沉声道,“有七筒没有,给一张?”
陆讷一个哆嗦,一张七筒就放出去了,那一局苏二赢了有万把块吧,把李明义气得呀,指着苏二跟陆讷,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刚出门去了。”
罗三上上下下地打量苏二一圈儿,有点儿忧愁,“怎么是你拖地呢?不有钟点工吗?”
苏二的注意力在到处乱晃的桃花眼身上,急吼吼地喊,“他妈李明义你多动症呢,我这刚拖的地,你给我边儿站去,不许乱踩。”然后才来回答罗三的问话,“别提了,上回钟点工来过以后,他一本子不见了,然后就冲我急,两人差点没打起来,瞧他那德性,真当自己是中国电影界的灵魂了,还是一脾气特别大的灵魂。”
罗三瞧了瞧嘴上抱怨语气得瑟的苏二,往沙发上一坐,特别感慨地来了一句,“唉,漾儿,我是真没想到……”苏二看看罗三认真的表情,也跟着坐到沙发上,两只脚往茶几上一搁,一副二大爷的样子,听罗三说,“我们这帮人吧,也算打小儿混一块儿的,平时花天酒地玩得要多疯有多疯,但我看得见他们的未来,就说明义和滕海吧,总有一天,他们会穿起西装打起领带,娶妻生子,但是你……老实说,我一直挺担心你,我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我想象不出来……”
罗三的话让苏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罗三像个大哥般拍了拍苏二的手臂,“行了,别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的,搞得我特不自在。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瞎折腾了,你们这一回闹得,弄得我们也不安生。”
一直到处溜达的李明义刚好出来听见这句话,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们要不折腾了,就改折腾我们了,一对贼夫夫!”这话一出口,苏二非但不生气,立刻眉开眼笑得跟小学生似的,既得瑟又臭屁,“这就是各位的榜样!”
83
陆讷的生活又变成了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有时候跟苏二两人靠在床头,一人抱一台电脑用MSN聊天;或者一个人看碟看到三更半夜,那些影碟;大部分是从柏林带回来的,有自己淘的;也有别人送的,或者看些杂七杂八的书。有不少制片人打来电话;问他下部电影的打算;被问得烦了;他干脆关了手机。
拍完一部电影,他总有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干;就想混吃等死。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一星期,有一天,他把楼道里那辆积灰的三轮摩托拖了出来,打了桶水,拿着块抹布在那儿忙活了一下午,让一步入更年期的大妈重新焕发出少女的光彩,然后拍拍旁边的皮座,跟苏二说:“走,咱们兜兜风去!”
苏二的表情就像被人硬逼着吞下一只苍蝇似的,充满嫌弃与恐惧,冷哼一声道,“得了吧,就你这跟哮喘重症似的的烂铁,就够驮你那柴禾妞,唱你那酸倒牙‘你是我心爱的姑娘’——”
陆讷定定地瞧着苏二不屑的表情,嘶的倒抽了一口气“合着你是想让我给你唱‘你是我心爱的汉子’?”
苏二的表情立刻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抽搐了几下僵死了,最终还是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上了摩托副座。
摩托突突几声,驶向初夏的夜幕,晚风吹在人皮肤上,温柔和煦,像婴儿的手轻轻抚摸,道路两边,街灯依次亮起,空气里隐隐飘来蔷薇香气,混杂着白日的燠热,**汤似的有种神秘莫测的气息。车子驶过流传诸多江湖传说的金明街;驶过花鸟市场,那边有一车子的郁金香翻倒在地,忙忙乱乱,金刚鹦鹉跟着兴奋地捣乱;驶过城西安河桥一件民国的玉配件敢夸口是刚从汉墓里出土的,闻闻,还有一股尸味儿的古玩市场;驶过陆讷以前住的那条老街;驶过正在日夜动工即将崛地而起的友谊大厦……漫无目的,像这个城市的游荡者,最后,他们到了批量生产文艺青年的酒吧“水陆观音”。
那里还是老样子,一进门,陆讷就看见了杨柳,她坐在一个并不显眼的位子,抽烟、喝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依旧细眉细眼,独自一人,在喧嚣的尘世有清醒的旁观。
陆讷忽然醍醐灌顶般地想起,就是今天,是他上辈子与杨柳初遇的时间,命运兜兜转转,有着如此惊人的巧合。但他的心里,波澜不惊,好像在看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梦,而他身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陆讷没有走过去跟杨柳打招呼,他和苏二找了张桌子,离她的位子有一点距离,坐下,要了两杯鸡尾酒。
他们听了酒吧的驻唱歌手的两首歌,一首是正当红的流行音乐,一首是歌手的原创,途中陆讷上了一趟洗手间,然后他们喝完酒,离开了酒吧。
走出门口的一刹那,陆讷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杨柳,他想,也许在他走后,会有另外一个莽撞的大男孩儿走向她,红着脸请她喝一杯酒,磕磕绊绊地讲海明威,讨论《霍乱时期的爱情》,他们之间也许会发生一场宛若瘟疫般的不可自拔的恋情;也许,她依旧会如同上辈子那样,最后嫁给一个年轻英俊的外科医生,但那都是她的故事了。
陆讷跨上摩托,车子开动起来,不知为什么,车子后头却一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陆讷将车子停下,跟苏二说:“你下车看看,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小孩儿恶作剧啊?”
苏二死不愿意,一脸撒气的表情,“凭什么呀?我不下去,就说你这辆破车早该进废品回收站了!”
陆讷眉头一皱,“叫你去看你就去看,我这儿开车呢,多劳动劳动,有助于培养你的动手能力和责任心。”
苏二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绕到车屁股后头,不知是哪个熊孩子,在他们车尾用尼龙绳系了两个空易拉罐。苏二一边骂一边蹲□解身子,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张用线串起来的纸条,纸条是酒吧常用的便条纸,角落里还印有酒吧的logo,便条上有几行龙飞凤舞的字——
“把青春献给电影,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男人,一起流浪一起争吵一起两败俱伤一起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苏二的手指有些颤动,他用力地抿住嘴唇,压下眼里要涌上来的液体。他没有再去解那些破易拉罐,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坐回副座。
陆讷两手握着车把手,用眼角瞄了瞄苏二一本正经的脸色,微微翘起嘴角,也没有问什么,重新发动了车子。破旧的三轮摩托冲进夜幕,伴随着车后一串易拉罐拖地声,像幸福的音节。晚风吹拂在脸上,像吹散遮住月亮的乌云,苏漾的下巴微微抬起,有着一惯的倨傲和神气,嘴角掀起,带着微微的矜持和发自肺腑的温柔爱意。
辉煌的城市向他们敞开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故意等到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放上最后的结尾,哈哈,旧的一年由此做一个结尾。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知道很多人应该会觉得意味未尽,但我觉得到这里结尾刚刚后,其他的,大家就发挥YY水平吧。
关于番外,其实我很不擅长写这个,所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写,实在很不稳定,所以应该会先完结。
感